第一百零三章 弦斷（三）
“蕙之姑娘，今日顧府大宴賓客，來來往往的人不在少數，也未必會是白棠與風絮二位姑娘。”男賓席上，宜安伯府的大公子薑安明出聲道。
宜安伯府與東寧伯府是姻親，若真要將沈風絮的九族抄斬，宜安伯府自然也在其中。
胡蕙之冷冷掃過薑安明，道：“方才婢子說了，隻有沈白棠與沈風絮去過客房！”
胡蕙之是在胡攪蠻纏不錯，但沈風絮並不能讓胡蕙之給她定罪，即便是皇帝明錦不可能因為此事而抄斬九族，可毀壞禦賜之物的罪名也足以讓胡蕙之借題發揮了。
沈風絮坦然一笑，道：“什麽叫隻有我與我二姐？那些婢子便不算麽？胡姑娘自己的東西不收好，反而怨怪旁人，這又是什麽道理？”
“婢子自然沒有膽量毀壞我的扶雲鳳尾，但你與沈白棠便不一樣了！”胡蕙之冷笑一聲，便起身要走，“你不肯承認也好，我這就進宮，讓皇後娘娘來評理，看看皇後娘娘究竟是信你還是信我！”
可胡蕙之還沒來得及走，便被沈玉樓喚住了。
她站起身來，麵上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愁緒，道：“蕙之姑娘，此事還不能斷定就是我二妹與六妹做的。”
沈白棠不禁略有驚疑的看向沈玉樓，可沈風絮唇角卻含著冷笑，沈玉樓可絕不是為了她們姐妹辯駁，她此刻站出來，一是為了展現自己的端莊大方，愛護姐妹，至於二麽，則是為了再推一把，將她們徹底推入深淵。
沈玉樓身上帶著溫柔似水的氣息，仿佛在為自家的兩位姐妹爭辯：“二妹與六妹來的尚早，那時候蕙之姑娘還沒有到呢，後來她們因著醉酒，便去了客房，醉酒之下，哪裏還能毀壞蕙之姑娘的扶雲鳳尾呢？何況扶雲鳳尾是禦賜之物，我二妹與六妹絕沒有那樣的膽子，還請蕙之姑娘息怒，興許是旁人做的，也說不定呢。”
沈玉樓即便不開口時，便已經令人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此時一開口，自然又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玉樓姑娘不僅貌美，更是心地善良……”
便已經有人讚歎了起來。
可胡蕙之卻並不如此想，她不禁稍稍擰眉。
她一向與沈玉樓交好，也素來知曉沈玉樓心性溫和，十分善良，自然見不得眼前場麵，更何況是為自家的姐妹出頭了，故而胡蕙之心中雖然惱意，但卻並不怨怪沈玉樓，隻是略一拂袖，冷聲道：“那正如玉樓所言，她們借著醉意，豈不正好能毀壞扶雲鳳尾？”
一旁，有與胡蕙之交好的世家貴女周晴兒出言：“可不是麽！而且，蕙之姑娘來的那個時候，沈白棠與沈風絮便醉了嗎？未免也醉的太快了！焉知不是隨意尋個借口去客房，目的便是為了要毀壞蕙之姑娘的琴！”
確實是醉的快了……
但當時沈白棠隻不過是不願與旁人虛與委蛇，才走出來透透氣罷了，本不是醉酒了。
沈玉樓提起此事，也無非是想表明這個。
沈白棠抬眸掃了周晴兒一眼，那視線宛若利刃鋒銳，似九天風雪，令周晴兒霎時噤聲。
沈白棠這才轉而看向胡蕙之，語調清冷：“我不過是去客房更衣而已，根本不曾聽說過你的扶雲鳳尾在客房，更遑論毀壞了。”
“更衣？”胡蕙之臉色陰沉，“你好端端地更什麽衣？難道不是借著更衣的借口去客房嗎？至於沈風絮，便更可笑了，在場這麽多的世家子女，怎麽就偏你們二人需要去客房？”
“之前有婢子端著水，不慎撞到了我身上，我才去更的衣。”沈白棠蹙了蹙眉。
“哦？有婢子撞到你？哪個婢子？”胡蕙之的視線落在沈白棠身上，冷笑一聲，“顧府的婢子怎麽別人都不撞，偏去撞你？”
“你——”沈白棠麵色一變，眸色深沉如墨，她咬了咬牙，“胡蕙之！你即便要給我定一個毀壞禦賜之物的罪名，也得拿出證據來，眼下無憑無據，你便無中生有嗎？”
沈風絮站定一旁，視線在人群中巡視，思緒飛快地翻轉，眼前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這件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是胡蕙之仗勢欺人，即便胡蕙之向當今胡皇後告狀，也不可能當真抄斬九族。
隻是……
卻難免會留下隱患，日後若是有旁人舊事重提，這毀壞禦賜之物的罪名，便不是能承受的了。
而一旁男賓席上，明疏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場麵。
在他眼裏，沈風絮一向伶牙俐齒，可現下卻遇到了一個更蠻不講理的胡蕙之，也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會向著什麽樣的地方發展。
可他正想著的時候，偏頭一看，卻見傅雲生已經站了起來。
傅雲生的聲音並不大，但透著些許涼意，令人心中的火氣驟然就熄滅了：“白棠姑娘已經說了，扶雲鳳尾的毀壞，並非是她所為，胡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難道非要將此事鬧到皇宮裏才肯罷休嗎？”
胡蕙之稍稍一怔，繼而麵色便沉了下去，轉頭看向沈白棠時，便帶著淩厲之色。
傅雲生喚沈白棠時，是白棠姑娘，而到了胡蕙之這裏，就變成了胡姑娘，其中的親疏遠近分明，胡蕙之又如何聽不出來？
於是她稍稍攥緊了手指，更加堅定了要將沈白棠定罪的念頭，偏過頭並不看向傅雲生，而是道：“白棠姑娘不是說被婢子撞了嗎？便把那婢子找出來，看看究竟有沒有被婢子給撞了！”
她說白棠姑娘這四個字的時候，是幾乎咬牙切齒的，仿佛要將沈白棠給淩遲了一般。
可沈白棠卻毫不畏懼地看著她，道：“胡蕙之，你即便要為我定罪，也要有證據方可！”
胡蕙之冷笑一聲：“證據？我胡蕙之要什麽證據？你沈白棠毀壞了我的扶雲鳳尾已經是昭然若揭的事情了，你現在若是承認了，我還能同皇後求情，讓她隻殺你一人，放了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