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散學
幾人一路同行,出了白鹿書院。
此時白鹿書院外,有許多馬車停駐在門前,各家的婢子或車夫都在馬車邊上候著,等待著接姑娘回府,也偶有一二府上女眷,親自前來接自家的女兒回府。
嚴府的馬車旁,正是嚴婷的母親嚴夫人站在邊上,等待著女兒歸來。
及見嚴婷攜著幾名姑娘一同出門,嚴夫人便快步迎了上去,問:“婷兒,今日入學如何?教習的夫子如何?可有不適?”
嚴婷忙擺了擺手,笑道:“都可,我還在書院裏結識了許多姑娘呢。”
聞言,嚴夫人便轉而看向嚴婷身側的幾位姑娘,李青如自不必說,而沈風絮,嚴夫人卻是認識的。
並不是此前有多了解,而是在昨日顧向寧的喜宴上,沈風絮的表現,著實讓人記憶深刻,不說不笑時,看上去是個溫柔沉靜的姑娘,可一旦開了口,當真是伶牙俐齒,讓人難以招架。
倒是沈玉嘉,嚴夫人還是第一次見。
“這位是沈五姑娘沈玉嘉,這位是六姑娘沈風絮。”嚴婷含笑,一一介紹道,“娘,這位風絮姑娘,算學很是厲害,就連夫子都一直誇讚她呢。”
見嚴夫人的視線投過來,沈風絮便溫和一笑:“見過嚴夫人。”
一旁沈玉嘉也道:“嚴夫人好。”
嚴夫人和顏悅色地道:“婷兒一向胡鬧頑劣,以後在書院裏,還要你們多擔待一些了。”
又是一番寒暄問候。
寥寥講了幾句,眾人便各自要散去。
沈玉嘉四處看了一眼,卻並沒有看到李家的馬車,奇道:“青如姑娘怎麽回去?沒有馬車來接你嗎?”
李青如笑著牽過嚴婷的手,道:“我家與嚴府不過一牆之隔,所以我往來都是乘坐嚴府的馬車,我娘才沒有耐心天天過來接我呢。”
也難怪李青如與嚴婷看上去交情甚篤。
既如此,眾人便各自告辭。
沈風絮與沈玉嘉來往自然同乘一輛馬車。
隻是剛一坐上馬車,就見一旁候著的丹砂似乎悶悶不樂的樣子,而沈玉嘉身邊的婢子花禾的麵色也十分難看。
沈玉嘉坐穩後,看了她們二人一眼,便問:“你們是怎麽了?”
花禾麵露猶豫之色。
而丹砂卻氣鼓鼓地道:“兩位姑娘,婢子和花禾在這裏本本分分的候著,偏有人非要來挑釁,單是說婢子幾句也就罷了,可那些人連兩位姑娘都要諷刺,婢子實在是氣不過,和她們理論了幾句。”
“哪些人?”沈風絮撩了撩額前碎發。
丹砂既開了口,花禾也不遮掩了。
“是胡府是婢子。”花禾鬱悶地道,“咱們伯府的馬車已經停的很靠後了,偏胡府的婢子非上來說咱們占了她們的位置。”
想必是胡嫻之身邊的婢子了。
沈玉嘉不曾想會遇上這樣的麻煩,咬了咬唇,蹙眉道:“下次你們見到她們就離得遠點吧。”
盡量少惹是生非。
沈風絮忽地伸手拉過丹砂,撩開了丹砂的衣袖,便見到白皙的皮膚上,落下了點點青紫痕跡。
“我就知道……”沈風絮輕輕歎了一口氣。
丹砂這樣焦躁的性子,和人理論,哪裏不動手的時候,身上落下些什麽傷痕,也是極常見的事情了。
丹砂收了手,不以為意地道:“婢子受傷倒沒什麽,但就是聽不得她們說姑娘的不是。”
沈風絮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卻將此事記了下來。
……
不多時,馬車回到了東寧伯府上。
沈風絮與沈玉嘉各自分別,回了自己的小院中。
有咿咿呀呀的唱曲兒從別的地方似有似無地傳來,沈風絮本想稍作休息,卻被這戲腔唱曲攪地心神不寧,一時心煩意亂,根本難以安歇。
倒不是唱的不好,唱曲的是大夫人特地請來的梨芳班的戲子,身段唱腔無一不美,隻是,接連幾個月下來了,任是何人,也都要厭煩了。
偏趙姨娘仍喜歡聽戲。
算算時日,趙姨娘已經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
此時蘇姨娘也在融雪院裏,她抱著沈玉敏,正在教沈玉敏習字。
“這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蘇姨娘念的是《千字文》。
沈風絮本已經躺在軟榻上休息,但因著那戲腔唱曲縈繞在耳邊,久久不散,此時便悶悶地起身,以手托腮,看著蘇姨娘抱著沈玉敏,蘇姨娘教的認真,沈玉敏學的也十分認真。
蘇姨娘念一句,沈玉敏也跟著念一句,聲音軟糯又清甜,惹人憐愛。
這麽看著,心中的煩悶也消去不少。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蘇姨娘正念著,忽然瞥了沈風絮在看著自己,不由一愣,忙將手中的書放下,問道:“是不是我吵到姑娘了?我這就帶著玉敏到院子裏去,不在這裏打擾姑娘了。”
蘇姨娘知道,是沈風絮讓她得以日日見到沈玉敏,也是沈風絮讓沈玉敏離開了偏僻荒涼的香梅院,蘇姨娘自然對沈風絮感激不盡,不願打擾到沈風絮。
沈風絮微微笑道:“沒有,比起外麵的戲曲聲,還是敏兒的聲音教人安心些。”
提起此事,蘇姨娘也不禁苦笑了一聲:“也不知道這曲子,趙姨娘什麽時候能聽膩。”
話是這麽說,可她眸光幽幽,難免有些羨慕了。
當年,她即便懷著沈玉敏的時候,也沒有受到這樣的寵愛,她知道自己是個妾,可眼下趙姨娘也不過是個妾罷了,卻能如此肆意,偏大夫人順著她,老夫人與沈彥寧也不置一詞。
倒是二夫人整日裏在院中咒罵趙姨娘擾她安寧,若不是沈彥平攔著她,以二夫人的性子,都要找上趙姨娘去了。
她幽幽一歎。
沈風絮卻低聲安撫了一句:“趙姨娘看著風光,但這樣的日子,怕是快要到頭了,大夫人表麵上順著她,不過是為了讓她死的更理所應當罷了。”
這樣的道理,蘇姨娘沒有不明白的。
即便老夫人不說什麽,那也是看在趙姨娘腹中孩子的份上,與趙姨娘本身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