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帕子
大夫人皺了皺眉，聲音又冷了幾分：“把帕子拿過來。”
大夫人身邊的紅曲上前，欲拿過帕子，可那戲子卻緊緊捂著身前，不肯將帕子交出來。
“啪”的一聲，大夫人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氣氛忽然冷凝嚴肅了起來。
見大夫人動怒，邊上的幾名戲子忙跪了下來，道：“小的們戲演的不好，還請夫人恕罪。”
唯獨那名掉了帕子的戲子沒有跪，他隻是緊緊地捂著身前，仿佛那是個什麽極重要的東西似的，視若珍寶，不肯拿出來給別人一見。
可不過是個帕子而已，再珍貴，又能珍貴到什麽地步？
大夫人語氣淡淡：“戲演的不好無妨，但若是偷盜府上的東西，我定然不會放過！”
梨芳班的班主本在幕後，此刻見狀，也快步走上前來，道：“還請夫人恕罪！我們梨芳班的人雖然戲唱的一般，但偷雞摸狗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
大夫人眼皮也不抬，隻道：“那戲子拿著的帕子，我看著像是府上的東西，你讓他拿出來看一看就是了，若不是府上的便罷了，我也不會追究。”
“多謝夫人寬厚。”班主點點頭，便回頭看向那戲子，喝道：“謝衡，聽見沒有，還不快把帕子拿出來讓夫人瞧一瞧。”
可謝衡不肯，他倒退了一步，咬著牙道：“我沒有偷盜府上的東西，這是我自己的。”
“既是你的，你就讓夫人瞧一眼。”
“不要……”謝衡麵上濃妝豔抹，但即便如此，濃厚的妝容也遮擋不住他蒼白如紙的麵色，他緊緊捂著身前，骨節用力到近乎發白，聲音也十分無力，“這個真的是我的……”
班主不明白謝衡為什麽如此執著，既然是他自己的，給大夫人看一眼又何妨？
眼下大夫人發怒，他也十分不安，梨芳班說到底也隻是個戲班子，哪裏得罪得起東寧伯府裏的貴人，若是大夫人一氣之下將他們殺了，也沒有人會替他們說理去。
所以班主很焦急：“就是因為是你的，所以才讓你拿出來！沒有人會和你搶！”
謝衡一向聽話，從沒有違逆過班主的吩咐，可這一次，他卻十分執拗，將懷中的帕子護地緊緊的：“不……”
班主急地跺腳：“什麽東西值得你這樣守著？你連命都不要了是嗎？還不快點拿出來！”
就算謝衡不肯要自己的命，多少也要顧著梨芳班裏其他戲子的命。
大夫人冷冷地道：“看來定是偷竊了府上的東西，否則，怎麽連個帕子都不肯拿出來讓我看一下？敢在東寧伯府裏偷東西，想必是不要命了！”
班主心中焦急，謝衡今日的舉動，可真是要害死整個梨芳班了！他隻好先同大夫人賠罪：“還請夫人息怒，謝衡一向聽話，絕無可能偷竊貴府的東西，此事肯定是有什麽誤會，我這就讓謝衡把東西拿出來。”
他說著，便抬手讓旁邊的戲子們過來，道：“你們幾個，把他給我按住，把帕子拿出來。”
謝衡聞言，抬腳就要跑，但邊上的戲子也十分伶俐，一左一右地抓住了謝衡，將他按在地上。
謝衡依舊在掙紮著，他緊緊捂著身前，可是雙拳難敵四手，爭執間，他的臉還不慎被劃破了，就在他吃痛的瞬間，邊上的戲子用力把他的手給按住，另一人就從他懷中，將帕子給取了出來。
“不要，別拿走，還給我！”謝衡失聲道，可帕子卻已經被拿了出來，他隻能絕望地看著帕子被旁人拿去遞給了大夫人，雖想要掙紮起身，但整個人都被按在了地上。
紅曲拿著帕子，走到大夫人身前，將帕子打開。
那是一塊潔白無瑕的手帕，材料雖是尋常的綢緞，但在平民百姓中，算得上是十分奢侈之物了，上麵還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繡工精巧而又細致。
最底下還有一個小小的落款。
怡。
顯然是女子贈與他的定情信物。
而趙姨娘的名字中，也有一個怡字。
沈風絮卻仿佛不知道似的，隻看了一眼，便笑道：“難怪這戲子不肯拿出來，原是心上人給他的東西，怪不得這樣珍之重之，想來不是偷竊府上的東西，母親也不必苛責他們了。”
可大夫人的目光卻陰冷可怕：“不，這帕子，另有其主。”
一旁的趙姨娘，在看到帕子的一刹那，麵色煞白如紙。
這帕子，的的確確是她的。
她閑暇無事時，便繡了這個帕子，本想送給沈彥寧，隻是還沒有來得及送去，這帕子就突然不見了，她尋了幾日沒有尋到，便不尋了。
左右是個帕子而已，她也沒有當回事兒，卻不想竟然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她的麵前。
但她根本與這名戲子毫無聯係！
沈風絮知道，這就是大夫人之前所說的一出好戲。
於是沈風絮笑容清澈，問：“不知母親所說的人是誰呢？”
這種時候，這個“怡”字，無論何人，都會聯想到趙姨娘身上。
大夫人還沒有開口，趙姨娘便已經癱軟在了座位上，又氣又急道：“這不是我的帕子，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可她懷著孕，剛一大聲開口，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險些坐也坐不穩，要從位置上摔下來。
雲姨娘忙扶了她一把。
趙姨娘卻一把推開了雲姨娘，雲姨娘隻好有些坐立不安地收回了手。
“這樣的事情，我不能做主。”大夫人深深地看了趙姨娘一眼，對身旁的人道，“去把老爺請來，讓老爺過來親自看看吧。”
梨芳班的班主已經傻了，他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謝衡與東寧伯府上的姨娘有私。
這句話沒有人說出來，但方才發生的一切，讓人聯想到的，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事實。
“是你偷了我的帕子，然後收買了這個人！”趙姨娘緊緊咬著下唇，對著大夫人怒目而視，“我對老爺忠心耿耿，沒有做過對不起老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