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戰歌

  “太子殿下，想必這隻是一種藥性，藥效過了就沒什麽事了。熬一熬，就過去了。”


  章天傾一手撐著下巴，俯身看著被綁著上半身動彈不得的離慕寒，覺得還有些不妥。


  對，這腳還沒有綁上。


  “倪公公，過來幫忙。”章天青叫到。


  “使不得，使不得呀。”倪公公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太子殿下下手，在旁邊又想解開繩索，但是又想幫忙，心情極其矛盾和負責。


  章天青見倪公公估計是靠不住了，自己用身子壓在離慕寒的長腿上，嘴和手並用，拿出一截繩子，利落的將離慕寒的雙腿綁上，還跟床尾連接綁在一起，讓離慕寒如何掙紮，都下不了床。


  “章天青，放開本太子！”


  離慕寒體內燥熱難耐，奈何被人如此五花大綁，簡直氣絕，身體異樣和心理恥辱混合在一起，讓他恨不得將章天青給砍了！


  此刻章天青倒淡定了下來，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外袍，沒有裂開的跡象，悠然的撿起了地上的茶壺和杯子，慢慢的斟了一口茶，眼眸微垂，眼角餘光瞥見床上的離慕寒跟一隻離了水的魚般不停掙紮。


  倪公公在一旁可急壞了，看著太子如此難受，老淚縱橫，哭出了聲。


  “天傾公子呀，太子殿下此刻肯定很難受，這是唯一的辦法嗎？”


  章天青點了點頭。


  既然離慕寒不同意女人過來，也不同意太醫過來，又不想驚動皇宮內的其他人，那還能怎麽辦？

  隻能如此。


  想必這冷霜梅茶的藥效不至於致命，那個高明雪也不敢下重手，但是難熬則是肯定的了。


  還好她武功比較好，專門學過捆綁技術，否則還真製不住意識有些淩亂的離慕寒了。


  “太子殿下，您忍忍，忍忍就好吧。”


  倪公公小聲哭泣，抹了一把眼淚，轉頭跟章天青道：“這種藥毒最是難熬。要是其他人，送個女子過來也就解決了，但是太子殿下情況特殊，那個法子又使不得。”


  章天青再喝了一口茶，安靜的聽著這個老太監的絮絮叨叨，見自己睡的床被劇烈搖晃起來，離慕寒明顯咬牙在隱忍，雖然痛苦難受，倒也沒有發出太過詭異的聲響。


  章天青知道，離慕寒是認同她這個辦法的了。


  “太子殿下從小都很能忍痛的，如今這個狀態，肯定極其難受。再加上太子殿下還未跟女子有過雲雨之事，根本不知如何控製和壓製。”


  噗——


  章天青聽到這，被茶水嗆了一口氣。


  離慕寒這般年紀了，還是個嫩雛兒？


  要是在民間，男子在這個年歲孩子都可以滿地跑了。


  也罷，他有怪癖，近不得女色。


  “倪公公，閉嘴！”


  床上的離慕寒聽到倪公公一邊哭一邊說他的事，而且在章天青麵前說起，讓他覺得異常怪異。


  “太子殿下，放心，我不會笑你的。”章天青嘴角明顯抿著一抹淡笑，看得離慕寒格外刺眼。


  “你也閉嘴！”


  離慕寒覺得羞恥，將頭扭向了窗內，不再看向章天青。


  隻是藥性越來越盛，讓他渾身發燙和發抖，汗水淋漓，浸濕了身下的被褥。


  章天青看著已經放下床簾的床搖晃得更加厲害，知曉這藥性已經到達頂峰，熬不熬得過去，就看這一刻了。


  “章天青，你給本太子過來！”


  突然，久未開口的離慕寒用暗啞的聲音叫了一聲章天青。


  章天青和倪公公對望一眼，不明白為何在這關鍵時刻，離慕寒會叫章天青過去。


  不過現在章天青已經找地方束好了胸，穿戴好了衣服，再加上離慕寒被五花大綁的，就算過去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再加上旁邊老淚縱橫的倪公公一副求他的神色，於是章天青起身走了過去，掀開床簾。


  離慕寒頭發淩亂，臉色蒼白，滿頭的汗水淋漓而下，嘴角滲著鮮血，明顯是為了隱忍而咬破了嘴唇。


  他的臉色和眼眸都是潮紅一片，可見正在經曆怎樣的天人交戰的痛苦。


  “太子殿下，有何事？”


  “躺下來，抱住我。”離慕寒聲音透著隱忍和疲憊，有一種央求的意味。


  他不懂為何想要章天青進來，離慕寒隻覺得此刻他很想看到章天青，很想感受到他的暖意，那是一種內心心底的叫囂。


  這種藥真是能夠讓人魔障！

  章天青見離慕寒的眼中的那一抹央求之色，心底有一根線好像被人撥動一下，彈起漣漪陣陣。


  此刻的離慕寒就像一個溺水之人，想要抓住一根稻草去緩解窒息之感。


  其實要不是離慕寒幫他擋了下來，這份痛苦理應是她章天青要受的。


  想到此，章天青跪上了床，彎下腰，用側臉貼在了離慕寒的胸口，雙臂抱住他的肩膀，就聽到離慕寒劇烈跳動的心髒聲響。


  章天青的動作讓離慕寒愣了愣，不知為何，仿若狂暴的龍卷風逐漸平息，仿若滔天的海浪退潮而歸，讓他的身體平靜了下來。


  章天青的臉貼在他的胸口，暖暖的，也軟軟的，他眼睛望著簾帳頂端，腦袋放空，一抹清風之氣湧入腦海，熄滅了他狂躁的暴風。


  “章天青……”離慕寒的聲音柔了下來，他愣愣的望著簾帳頂端。


  “嗯。”


  “唱首歌來聽吧。”離慕寒道。


  ……


  章天青從來沒有學過婉轉小曲，也不會女子唱跳之功，她會的隻有戰場軍歌，隻有鼓勵士氣的戰士之歌。


  不過既然離慕寒想要聽她唱，幫忙就幫到底吧，於是她啟唇輕哼：


  “百戰沙場碎鐵衣

  城南已合數重圍


  突營射殺呼延將


  獨領殘兵千騎歸”——注：引自《相和歌辭》李白


  章天青的歌聲不婉轉也不高昂，她就是輕輕的哼著，一遍一遍的哼著，仿若母親那一雙溫柔的手，一遍一遍的撫摸過自己孩子的臉頰，讓對方得到最大的安心感。


  夜色寂靜，整個皇宮除了點點宮燈，很多宮殿都已經熄了燈火，唯有東宮這一個小小院落，低哼的戰歌一遍又一遍的傳出，盤旋在這院落的上空。


  倪公公站在床外，聽著這鐵血沙場的戰歌，見到床榻已經不再搖晃，一切似乎歸於了平靜。


  倪公公垂了眸，轉身而出，輕輕帶上了門。


  太子殿下那一次次被撕開的傷口終於有人能夠使之愈合，那淋漓的傷痛終於有人能夠縫合，

  可惜，此人卻不是太子殿下的天選之人。


  命運的耍弄不知會給房內的兩人帶來怎樣的驚濤駭浪，但是他倪公公希望，這一切的斷點來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讓太子殿下的笑容多一些，再多一些，天傾公子再離去。


  這一夜，狂躁的情緒消散，隻剩下一遍又一遍的軍歌，直至完全無聲，世間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