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未老
章臨安頓了頓，眼神一沉，舒了口氣，懶懶的道：“一輩子？小青兒，你爹爹這個歲數，哪裏還有一輩子哦。還能再多活十年，就已經是老天爺賞臉了。我前麵幾十年都是戎馬生涯，如今國已亡，正好歇歇了。溫香軟玉，錦衣玉食，豈不樂哉？”
“那你可還記得你麾下那一萬章家軍！一萬人啊！你還記不記得！”章天青站了起來，聲音裏麵淬著克製和怒意，逼視著自己的父親。
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變成了這個樣子，寧願沉醉於富貴榮華裏麵。
章臨安拍掉了手中的瓜子殼，站起來，負手看著自己的女兒，她還很年輕，她還有飽滿的熱血，她還有無盡的赤誠和未來。
“記得又如何？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不知道的事情，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再逼迫自己又有何意義？”章臨安道。
廖祖福和花如風靜默一旁，不知如何插話，有一種很奇怪的時過境遷的感覺。
他們很清楚章天青尋找父親和尋找一萬章家軍的決心和意念，可是如今找到了，卻跟想象很不一樣。
“所以，青兒，你們從哪來就回哪去吧，我在這裏挺好的。小福娃，娶媳婦兒了嗎？沒取的話，趕緊回去取媳婦生娃娃，老婆熱炕頭，這才是生活。小風兒，你也是，回去忘掉一切不開心的事情，好好生活，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章臨安一副打算送客的模樣，走到門口，打算開門。
“爹，你不去找一萬章家軍，我不怪你，畢竟當年，我才是主將，我有責任去找。去年北境穀一站，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可否告知。無論如何，我不會放棄。”章天青握緊了拳頭，回頭看著自己的父親。
章臨安看著自己女兒那清瘦的臉頰，看著她筆直的站立在原地，拳頭卻緊緊的握著，唇抿著，她從小一旦下定決心的時候，嘴都會這般抿成一條縫兒。
哎——他的女兒啊。
“青兒，有時候，責任會壓垮一個人。爹不想要你背負太多的責任，過去的事情就任其過去吧。你們都還年輕，很多事情都不懂。
回去吧……”章臨安話音剛落，書房的大門就突然被推開。
章天青抬頭望去，就見到一位穿得雍容華貴，披著雪白貂絨大麾的女子，昂著頭走了進來。
女子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不像普通天域雪國的百姓那般膚色黝黑，反而雪白如玉，眉眼也是非常精致，但是淬著威嚴和高高在上，生人勿進的清冷氣質。
章天青他們從一見到此人，就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天域雪國的長公主。
據說長公主年近四十，但是看起來卻隻是三十出頭，富貴和權勢果然養人。
“長公主駕到，還不行禮？”章臨安立刻大喝一聲，自己先是跪了下去。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章天青一行人也得跟著跪拜。
“起來吧。”長公主身後有侍女幫她卸下貂皮大麾，她優雅的走了進來，徑直坐到了最前麵的太師椅上。
侍女趕緊給她斟了一杯茶，她緩緩抿一口茶，暖了暖身子，這才抬眸看一眼這房間裏的其它人。
但是長公主的視線沒有多停留在房內的小年輕們身上，直接落到了章臨安，她的男寵身上。
“臨安，剛才在來別院的路上，賭坊的人半路攔我的馬車，說你又欠債了？”
長公主挑眉問道，眼中滿是威嚴。
這樣的人一看就是在高位慣了的人，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權力淬染的氣息，哪怕是個女子。
“嗬嗬，長公主，你懂我，我沒有其它愛好，就是好賭罷了。”章臨安來到了長公主身邊，微微彎了腰，再幫章公主端了茶，一臉笑意的看著長公主。
章天青冷眼看著自己父親對長公主那諂媚的行為，心裏很不是滋味，但是此刻卻容不得她做出其它不合時宜的表情和話語，隻能垂眸而立。
“怕是不止賭吧？五天前，你把整個聽戲樓包了下來，在樓裏麵聽戲唱曲兒，還將知味樓的大廚花重金請過來，給你一邊聽戲一邊品美酒加肴，你倒是挺會享受。”長公主接過章臨安遞給她的茶杯，卻沒有喝，重重的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之上，明顯壓著怒意。
章臨安被嚇了一跳，但是很快恢複神色，大膽的攬住了長公主的肩膀，湊近長公主耳邊，低聲道：“公主大人，這裏還有萬人幫其它小輩在，你給點麵子給我。走走走，我們回房去說。”
章臨安攬著長公主的肩膀，從書房的另外一個門出去，朝內寢而去。
廖祖福很是八卦的趴著窗戶看了看，見章老將軍在長公主的側臉親了一口，還說：“公主，你先別怒。好幾天沒來了，我先伺候伺候你先吧。”
廖祖福聽得三觀盡碎，僵硬的轉身，滿臉通紅的看著書房內的其它小夥伴。
“嘖嘖嘖，想不到章老將軍寶刀未老，還能以這種方式獲得榮華富貴。”廖祖福不停搖頭，也不知道啥滋味。
“而且看長公主這個人確實品味獨特，不愛小鮮肉，喜歡老臘肉。這男人啊，說不定跟酒一樣，越老越香，越醇越香。”花七一邊點頭，一邊肯定自己的想法。
“小小年紀，想什麽呢！”花如風敲了敲花七的額頭，然後抬頭看向旁邊一直未動的章天青道：“子寧，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章天青沉默一陣，心想總不可能這麽快就回大順，當年北境穀一戰，其父親那邊的情況始終未弄清楚，她還不能回去。
“我們就暫時待在長公主別院，靜觀其變。”章天青道。
“好嘞！我們在這裏跟著章伯父吃香喝辣，享受享受。”廖祖福走到太師椅前麵，一屁股坐下，也拿起碟子裏麵的瓜子磕了起來。
突然，隔壁傳來一陣床搖的聲音，廖祖福的瓜子皮在嘴裏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很是尷尬。
原來這書房跟內寢連著，裏麵動靜一大，就能聽得到。
“咳咳，花七，你不是喜歡雪嗎？去書房外麵看雪去！”花如風拉著花七趕緊出了書房，站到了院子外麵的雪地去。
“哎哎，我也喜歡，我也去。”廖祖福趕緊跟上，就像這書房內有怪物似的，飛奔而出。
章天青看一眼書房後門，無奈搖頭，也隻能出去，總不可能一直在書房裏麵聽著父親寶刀未老的聲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