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城市之淒

  天亮之後，唐城跟著劉山羊下了城牆，二連隻剩下了三個人，三個人還擁有一個連的番號讓人聽了多少有些好笑，可謝承瑞還無權取消二連的番號。劉山羊昨天的表現讓窘境中他從謝承瑞手裏贏得了又一次給二連補充兵源的機會，雖然唐城不明白劉山羊為什麽這麽熱衷於給自己找尋士兵，但唐城不得不接受劉山羊的好意成了二連的上士班長，雖然他現在還隻是個空頭班長。


  謝承瑞並沒有直接給劉山羊補充二連的士兵，而是要劉山羊自己去救護站說服那些其他部隊的士兵加入二連，老兵逃避打仗最簡單的手段就是冒充傷兵躲進醫院和救護站裏，謝承瑞需要劉山羊把這樣的士兵通通找出來然後帶來光華門陣地參加戰鬥。唐城那支三八步槍已經扔了，因為劉山羊說在城裏拿著日軍的武器會被友軍當做日本兵來打，所以在唐城重新獲得一致毛瑟步槍和50發子彈之後，唐城又重新像一個標準的國軍士兵了。


  劉山羊和九斤的倆挺日式輕機槍從謝承瑞手裏換來了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和9枚手榴彈，謝承瑞可以用日式輕機槍上報戰功，而劉山羊隻想為二連搞到足夠強的火力。低著頭跟在劉山羊身後向城裏走著，迎麵來了一隊垂著頭往回走，唐城忽然瞟見一隊士兵迎麵走來，拉著身後的九斤連忙往旁邊一閃。這些人格外整齊的步調顯示出了他們和其他士兵的不同，還有這些人手裏的花機關衝鋒槍更是讓唐城看的目不轉睛。


  雖然他們中有幾個人手臂上綁縛了繃帶，整齊的腳步也難掩他們的疲倦與狼狽，但唐城不得不承認這些家夥的確很強，從他們眼神中流露出的殺氣也把他們和其他士兵有了區分。“別看了，這些家夥也是教導隊的，不過他們是精銳，姓謝的手下那些慫包蛋可是比不過他們。”見唐城還在盯著那隊士兵的背影在看，劉山羊毫不掩飾的表露了自己的酸意。


  走過長巷，穿過民房，進入短巷，繞過教堂，爬過廢墟，唐城他們這一路走的很是艱辛。整座城市都在激烈的槍炮聲中顫抖，日軍的戰機孜孜不倦的在頭頂上轟鳴盤旋，時不時會投下一枚或是幾枚威力可觀的炸彈。唐城一行人猶如走迷宮一般穿行在南京城裏，而結果證明，劉山羊的方向感還是相當不錯的。


  靠在一麵牆壁大口的穿著粗氣，順著劉山羊手指的方向看過來，唐城發現他們終於找到目標了。謝承瑞告訴給劉山羊的這個救護站設在一座洋房裏，洋房的院子裏有一條整齊的石子路，原本旁邊應該是兩個小花圃，然而現在隻剩下廢墟和碎屑。離著洋房不遠的十字街口霍然停著一輛帶有青天白日標誌的坦克，看似隨意地停放，可那黑洞洞的炮口卻警惕地守住了洋房前麵的街道。


  沒有九斤那樣的好奇，唐城有的隻是意外和失望，唐城被劉山羊硬拉活拽的拖進二連不過才短短一個多月，可他已經數次和日軍的坦克遭遇，他知道麵對日軍坦克時意味麵臨著什麽。沒有見過國軍坦克的時候，唐城一直認為國軍沒有坦克，那日在光華門親眼見到國軍坦克寸功未立就被日軍飛機投擲的炸彈變成了廢鐵，唐城的心裏多少都有些傷感，可這是打仗，打仗總會損失些東西死些人的。


  現在這會出現在唐城視線裏的國軍坦克卻讓唐城的心裏有了失望的念頭，城門那邊打的熱火朝天，為了抵擋日軍坦克的進攻，守軍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使用敢死隊和日軍坦克硬拚，可國軍的坦克卻大搖大擺的停在這裏接受著人們的好奇和觀望。用劉山羊的意思形容，這個恐怕就是叫做操蛋的官長指揮的操蛋兵。


  整個城市現在到處是坍塌的房屋和廢墟，從遠處騰起的煙柱就不難猜出整個南京都遭到了日軍的炮火轟擊，也許這些煙柱裏還有日軍飛機的功勞。沒有和劉山羊他們進這所救護站，拎著步槍的唐城鑽進了洋房門前那間一半位於地下、一半位於地上的房子，這件房子裏麵存放了不少家具雜物，唐城從房子裏拖出一張舊沙發擺在院子裏，然後把自己整個放平在舊沙發裏。


  躺在舊沙發上的唐城仰麵朝天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著沙發讓他又想起來上海的教堂，羅伯特的房間裏就有一張這樣的沙發，唐城在下雨的時候常常會跑去羅伯特的房間裏躺在沙發上打盹，那種感覺讓唐城心裏很踏實。隻在沙發上閉眼躺了不到一分鍾，睜開眼睛的唐城就從沙發上跳了下來，這不是羅伯特的那張沙發，唐城也再找不回那種踏實的感覺了。


  踩著坍塌的牆體，唐城爬上洋房左側那棟塌了一角的三層建築，順利登上樓頂的唐城用從劉山羊那裏要來的望遠鏡看著目力可及的地方。整座城市烏煙四起，有幾棟被日軍炮火擊中的房子正熊熊燃嬈著，好像四麵八方都能聽到交戰的槍炮聲和爆炸聲，唐城甚至仍能夠從望遠鏡中看到遠處有炮彈爆炸閃動的火光，那些拔地而起的煙柱把南京裝點的更像是座地獄之城。


  回過頭向光華門的方向看去，可能是距離太遠的緣故，唐城沒能用望遠鏡看到光華門那已經變的破敗的城門，但他在一個角落裏看見了兩輛被擊毀還冒著青煙的裝甲車，裝甲車的周圍或躺或趴著好幾具國軍士兵的屍體，這些莫非就是專職護衛裝甲車的機動步兵，機動步兵這個詞來自於劉山羊，唐城自願擔當敢死隊出城去炸日軍坦克的時候，為他檢查裝備的劉山羊就提醒他要留意護衛日軍坦克的機動步兵。


  掠過那兩輛還冒著青煙的裝甲車，唐城把視線轉去有國軍士兵出沒的地方，城裏的很多地方都有國軍士兵活動的蹤跡，看樣子他們準備在城市裏麵布置警戒陣地，以便日軍真要是攻進城之後好和日軍打巷戰。目光掃過了他所能看得到的每一片區域，收起望遠鏡的唐城下樓躺在舊沙發上準備眯一會兒。


  這些天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以至於唐城那可憐的腦袋有些吃不消，沒有劉山羊在身邊的說教，也沒有九斤的絮叨，唐城想自己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即便閉著眼的時候，唐城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右手就搭在駁殼槍上，耳朵密切關注著周圍的響動。劉山羊和九斤還沒有從救護站裏出來，院子裏的唐城卻聽到了一陣特別激烈的槍炮聲，不過很快那激烈的槍炮聲就向城東方向轉移，城南外圍也是爆炸聲連連。越是如此，唐城的心情越是忐忑，難道日軍真的把南京城圍起來了？


  光華門陣地上早就有人在說日軍已經圍城了，可唐城卻一直不相信，城外雨花台和幕府山的陣地還在戰鬥，日軍若是想把整個南京城圍起來，光靠他們現在這點兵力顯然是不夠的。可現在唐城信了，他真的相信日軍圍城了，唐城的心中已不再是驚訝，而是近乎絕望的失落，日軍一旦完成對南京的包圍，他們這些人就會被日軍困死在這裏。


  院子裏突然有了響動，唐城下意識的抬起右手的駁殼槍瞄向傳來聲音的方向，出現在唐城視線裏的赫然是劉山羊和九斤，在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十幾個背著步槍的國軍士兵。“唐城，過來，見見新加入我們二連的兄弟們。”劉山羊的大嗓門讓唐城忍不住皺了眉頭，不過他還是把駁殼槍插回腰間的槍套，拎著自己的步槍走了過去。


  “這就是我們二連的一班長唐城”劉山羊貌似很驕傲的把唐城介紹給他身後的這十幾個國軍，“你們別看唐班長年紀不大，可他是跟著我們從上海一路打到南京的，不光在中華門識破了十幾個小鬼子的奸細探子，還親手炸毀過一輛日軍坦克。這小子一個多月前還隻是個讀書的學生娃，現在已經是正經八百的上士班長，說不定再和小鬼子打上幾仗，你們就該稱呼他少尉排長了。”


  劉山羊不遺餘力的誇獎讓唐城沒來由的不好意思起來，從上海出來後與日軍的交火那都是陰錯陽差的巧合，何況在中華門識破日軍探子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劉山羊這般的炫耀讓唐城有些受不了。


  “行了，大家都認識了，那咱們就去下一個救護站，老子今天可是準備要招夠130人的。”劉山羊計劃招募130人的打算把唐城嚇了一大跳。看來劉山羊這是鐵了心要恢複二連的編製了。心中淒然的唐城顯然是個好孩子，跟在劉山羊身後一言不發，劉山羊從救護站忽悠出來的那十幾個國軍士兵也一頭霧水的跟著，至於唐城，他們都覺得是個狠角色，最起碼唐城的身上是帶了兩支駁殼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