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對峙
那姑娘的笑容僵住了，她慌亂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好似要尋個援手。奈何糧站的工作人員都在熱火朝天地收公糧，誰來理會她這裏的小小慌張呢？
青壯的眼神也不對了，安興國問那姑娘：“這是咋了？我們就剩過稱了是吧？我們這就去。”
說著，使著眼色就想叫青壯們抬著糧食往過稱點去。
那姑娘忙攔住了，吱吱嗚嗚的，半響，冒出一句：“我……我就是個臨時工，來給幫忙的！我也看不出品相來，我……我找人來給看看！”
她就跑到一名同事跟前，指著這邊結結巴巴說著什麽。
那個同事大步走過來，對著三隊的糧食看了一圈：“品相不行，回去換一批來！”
青壯們震驚了，自打嘴巴也沒有這麽快的吧？
“剛才你們這個小同誌說了，這批糧食品相難得的好。我們都是世代種田的老農民，自己種出來的糧食好不好，難道心裏沒數嗎？”
那男工作人員怒了，一腳把一個糧食袋踢翻了，稻穀撒了一地，金燦燦的稻穀耀著陽光，說不出的好看。
青壯們也氣憤極了：糧食是他們一點點種出來的，農民的日子過得多苦呀！最好的都舍不得自己吃，拿出來交公糧，給幹部們吃，給城市裏的人吃，
可他們呢？沒有一個看得起農村人的，動不動泥腿子、泥腿子地喊。來交公糧還給他們難堪。是我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把你們喂得太飽了還是怎麽的？你還踹糧食？
青壯們嚷嚷著，一個個扁擔和繩子都拿出來了：你們不講道理，就不怪我們也不講道理了！
那男工作人員嚇了一跳，被眼前氣勢洶洶的青壯們硬生生逼著退了一步。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
安興國站出來道：“我們不幹什麽！我們就要句公道話，這糧食，到底哪裏品相不好了！你們要的是什麽品相的糧食！”
那其餘大隊小隊裏交公糧的都看了過來，一位老大爺背著手走過來，彎腰抓起了一把稻穀，在手裏搓了搓，又放到嘴裏嚼了嚼。
“挺好的呀這糧食！粒大，飽滿，曬得很幹很脆，我看著，比我們隊裏的品相還好上一成哩！”
這位老大爺呢，就是合盛村一隊的老支書。他的人脈廣，說出這話，圍著的人就都過來看，看了玉米看高粱，看了高粱看稻穀，議論紛紛的，總之就是一個字“好”。
那男工作人員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半響，怒道：“我們是檢驗員還是你們是檢驗員？我們看了有問題就是有問題！我們隻是完成自個兒的工作，你們是想怎麽樣？要打人嗎？”
他也知道揪著公糧的品相說事兒，其實沒有道理的，站不住腳。因此胡攪蠻纏的，一心一意往三隊要打人的事情上靠，先給人扣了個鬧事的帽子。
老支書擺擺手，衝著三隊的青壯們道：“都別衝動，有話好好說。你們隊長呢？”
他們還想問呢，隊長呢？小安隊長把青壯們丟到糧站裏來，自己倒是消失了！
正鬧哄哄的，就有個帶著厚厚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這是怎麽了？”
那男工作人員就湊上去，小聲和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中年男人皺著眉頭，對三隊的青壯們嚴厲道：“交公糧是農業生產的重中之重！你們不好好配合糧站的工作，是想怎麽樣？是要暴力拒交公糧，還是想哄搶糧食？！”
這下連圍觀的人群都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地說起了公道話。
“人家送的糧食確實是好的，沒有一點問題。偏說人家品相不行，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嗎？”
“糧食也是他們的人先踹翻了，我們辛辛苦苦種出來，他們也不珍惜，說踹翻就踹翻。”
“就是呀，什麽事情都不問清楚，就會給人扣大帽子。公糧大老遠地運過來，你們自己不收，還說人家暴力拒交，這沒有道理呀！”
“還哄搶糧食呢！我們都在這裏看著，誰哄搶了？講話一點依據沒有，這還是當幹部的呢！”
那中年幹部氣得臉皮都紫脹了，嘴巴直哆嗦：“你們，你們是都不想交公糧了是吧？”
那老支書站出來，溫和道：“肖站長，這個事兒，大夥兒看著，好像確實是有些誤會。你們的工作同誌可能年輕，看錯了品相。要不，您給把把關，要是糧食沒問題，就讓他們趕緊交了。也不耽誤你們的工作不是？”
肖站長沒好氣揮揮手：“什麽誤會，哪裏有誤會？別在這裏和稀泥，裏頭的事情你們不懂。”
就有個洪亮的聲音接話了：“哦？裏頭有什麽事情，說給我聽聽？”
眾人讓出一條道來，人群後頭走出來一個人：正是一身正義凜然的餘主任。
她和肖站長也是認識的，說起來，兩個人之間也沒有誰的級別高誰的級別低這樣的區分。不同的是，餘主任是在公社辦公的，和公社的領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地位自然超然些。
那肖站長趕緊就伸出手來：“餘主任，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歡迎歡迎，歡迎到糧站來檢查工作。這裏灰塵大，快到辦公室裏去坐。”
餘主任擺擺手：“我就是來轉轉，看你們這裏挺熱鬧的，過來看看是怎麽回事。”
就有來交公糧的誤會了，以為這是公社的大領導呢，七嘴八舌反映起情況來。
肖站長臉都青了：“餘主任，壓根就不是這麽回事！這個隊交上來的糧食，品相就不合格。我們是按照規章辦事，他們不聽，還跟我們動起粗來……”
餘主任低頭看金黃金黃的稻穀：“是這批糧食？”
肖站長有點磕巴了，他在眾人麵前可以紅口白牙說一不二的，可也不好拿餘主任當傻子糊弄啊！
他還待想出個緣由來，餘主任哼笑一聲：“今年秋收，我下鄉監督，去的就是這安家村三隊，說起來，這些糧食收成，裏頭也有我的一份汗水。三隊喜獲豐收，這事書記他們都知道。偏偏連交公糧的品相都沒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