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顫抖
被兵叔叔們撈起來的時候，安平和團團小姑娘都緊閉著眼睛，齊齊人事不省。
大姑娘已經是站不起來了，爬過來對著團團小姑娘哭得別提有多淒慘了。
安生叫來了兵叔叔們援救，這會兒和姐姐呆呆站在一邊，死死握住彼此的手，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叔叔們在救平狗呢，我們不能打擾他們，半點都不能打擾的。
兵叔叔們忙得不可開交，先把兩個孩子分開陣仗，分別給掏了嘴巴，確認沒有異物了，兩人一組，人工呼吸和心肺複蘇交叉著來。
手底下是孩子，這力道就不好太掌握，整了幾組常規操作，一時沒有反應，叔叔們的汗都下來了。
寧寧和生狗都知道，這種急救時間越拖越危險的，這要是……
安寧寧突然就把生狗的手甩開了，跪在一旁，冷不丁就扇了安平一巴掌，把叔叔們都給扇愣了。
“平狗你起來，你逗我玩是不是？你說話不算話，你是小狗！說好了爹先到天上陪老爺爺老奶奶的，等我們老了再去陪爹。你敢現在就去，你看我還理不理你！你說要保護娘的，你說了的，你不來保護，難道要我保護嗎？你不是長子嗎？你的責任你別想逃避！”
叔叔們一邊緊鑼密鼓一邊滿頭的黑線，這小丫頭，生死交關呢，說的都是什麽呀。
結果這個還沒消停，生狗也撲過來了，他跪的地方不趁手，沒法子扇哥哥巴掌，隻能扁嘴跟著姐姐的節奏哭訴：
“姐姐是女孩子，她自己都要人保護呢，她保護不來娘的。哥哥呀，你也知道我的，我最沒用了，最沒本事了，能在這個惡意滿滿的人間活下去就是氣運頂天了，咱們娘，還是要靠你頂起來啊！”
要說這倆娃的神操作，那都是有事實依據的有木有。想當年紀家父子生死一線，據說娘執著的呼喚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可那時情況怎麽一樣？紀家父子那是昏迷，親人的呼喚，喚起的是求生意誌。
這會兒，咱們安平小同誌沒醒來，純粹是……咽進去的水還沒吐出來呢。
也是巧了，正是安生哭腔濃重，哭求安平活下去“頂”起楚婕的時候，隨著叔叔的按壓，一口水從安平嘴裏噴出來，緊跟著就是咳嗽，激烈的咳嗽。
安寧寧這會兒才算真正軟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弟啊，姐長這麽大還沒打過你呢，這回，算碰上機遇了。
安平小朋友隻覺得從胸腹到口腔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他姐和他弟直衝霄漢的哭聲跟電鑽似的，能把他耳朵直接給報銷了。
他咳著，眼睛還焦急地尋找著，那小姑娘呢？救起來沒有？
一扭頭，就見著旁邊的草地上，團團小姑娘也在咳著，眼睫毛顫顫巍巍的，小臉兒都咳得通紅通紅的。
安平咧咧嘴，嘴角點點上揚：難受吧？難受多好呀，難受說明我們還能活呢。
嗬嗬，活當然是好事，不活著，怎麽來直麵楚婕的三味真火呢？
團團小姑娘在水裏浸得久一些，本來身體也弱，醒了過來，就叫叔叔們抱著往醫院送去了。
也想送安平去的來著，他自個兒爬起來，雲淡風輕揮揮手。
“我沒事，用不著上醫院。”
叔叔們也覺得他沒啥事，能跑能跳、能說能笑能哄得姐姐弟弟破涕為笑的，能有什麽事？
他們就騰出個人來，把三個小崽子們往紀家送。
那叔叔還誇安平呢：“好小子，有種！是條好漢，長大了當兵吧？”
安平偷眼看姐姐平靜卻醞釀著風暴的側臉，朝叔叔尷尬而不失禮貌笑著：“叔叔，今天的事，能不和我家裏說嗎？”
安寧寧聞言看過來，嘴角扯了扯，少見的嘲諷神態。
安平心虛地移開眼，對那叔叔賣萌笑：先搞定外在威脅，再來處理內部矛盾，生狗是我的人，姐姐嘛……我有辦法對付！
可外在威脅先就不配合：“為啥不和你家裏說呀？你可做了件大好事呢！這要在咱們部隊裏，救了老鄉家的孩子，這是要表彰的。”
安寧寧皮笑肉不笑看過來——她一向不這樣，偶爾這麽來一回，安平他，瘮得慌。
“是啊，平狗，你做了好事怎麽能不留名呢？肯定要跟娘和爸爸說了，好叫他們表揚你呀。”
安平頭皮有些發麻，正想法推拒呢，安生也樂嗬道：“呀，哥哥你是不是像小英雄雨來那樣了？會不會有人把你寫到課本上去？娘最喜歡英雄了，我覺得她肯定要獎勵你。會不會獎勵你一個彈殼坦克？紅心姐姐說向上有一個，你要是有了，能不能也借我玩？……”
安生發散了一路，已然腦補了他哥哥英雄事跡傳遍華國，雪片樣的信件寄來表揚他，來自天南海北的小包裹寄過來獎勵他……
叔叔：怎麽我光是跟著聽一聽，就覺著這事好像真有點靠譜呢？
安平：不要你覺得，要……我娘覺得。
他娘：慢慢露出一個地獄之門開啟的笑容。
要不說母子連心呢？安平走到自家小院外頭，望著那洞開的院門，恍惚間隻覺得那門黑洞洞的，裏麵藏著什麽要覺醒的怪物，他踏進去，說不定就被怪物嚼吧嚼吧粉身碎骨啦！
好一個“沒有被英雄事跡衝昏頭腦”的少年好漢，他的腳步越走越慢，越走越凝滯，快要走到自家門口時，竟一步也走不動了，有點兒虛弱望著叔叔。
“我……我好像不太舒服，要不，也把我送醫院去吧？”
安寧寧都要笑了：平狗，你也有今天！
“平狗，沒事，咱先回家，真要上醫院，娘和爸爸會送你去的。”
所以，慷慨奔赴你的命運吧我的弟！
安生也暖呼呼摸摸哥哥的手：“就是啊，我們先換衣裳，娘送你去醫院。不然，娘在家裏多擔心啊！”嘻嘻，哥哥，我細不細心？
兵叔叔覺得他們說得對！帶頭往院子裏去了。
安平抬起頭，望望自家的門，歎口氣，拖著腳步跟上了：唉，早死早超生，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做錯了事情，誰不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