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趙子午
此一刻憤怒在我的心中如病毒一般蔓延,衝撞我的五髒六腑,淹沒我的所有理性。不等趙子午有所防備,我一個箭步衝過去揪住他的衣領,抽了抽嘴角瞪著他問:“你剛才什麽?”
“我什麽了?”趙子午不甘示弱,甩開我的鉗製,整了整領帶。“我的是事實,也就你們傻,見人家漂亮什麽原則都沒有了。我們為什麽受這麽大罪往外跑?還不是想躲開這該死的傳染病?”
“姓趙的!做人不能太自私。”周傑著走了過來,脖子上的青筋脹了脹,顯然也被他的話激怒了。
“我自私?”趙子午冷哼一聲,拍拍肩膀的雪塵,不屑道:“這種時候,你覺得我應該跟你講講民族大義還是講講什麽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別傻了!大家都不熟,明一分開,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這女的能給你們什麽?兩個傻子!”
趙子午話音剛落就挨了周傑一拳。我還沒看清是怎麽一回事,就見趙子午捂著鼻子躺在了地上。王玉清傻傻的看著,愣了半才抱著臉吼叫。
周傑揚著拳頭還想補上一拳,被王玉清的吼聲一驚,動作就遲了遲,一拳砸在地上。
“你們怎麽打人呀!”王玉清哭著迎上去護住趙子午,揚起掛滿淚花的臉看向我,輕叫了一聲:“呂夏哥哥”我也覺得打人是不對的,拍了拍周傑的肩膀,轉身走回火堆旁。
周傑跟著走回火堆邊,往火堆裏添了些柴,幾個人沉默無語。
王玉清將趙子午扶起來,揭開捂在臉上的手,血泊泉水般湧了出來。我和胡珊珊不約而同看向周傑,周傑卻稚氣地扭過臉,鼓著嘴一言不發。
王玉清嚇得花容失色,手忙腳亂地給趙子午止血,邊哭邊喊著:“你們怎麽打人呀!怎麽可以打人呀!……”
胡珊珊也有些自責,怎麽這件事也是因她而起。拿出一包紙巾晃了晃我的胳膊,示意我拿過去。
站到王玉清身後遞給她紙巾時,我看到草地上已經存了一層潔白的雪花,而趙子午流出的鼻血鋪在雪地上,顯得格外醒目。
王玉清仰起頭看著我,眼神之中多了幾分委屈和氣憤。忽然她一巴掌拍開紙巾,站起身朝周傑走去。
“你怎麽打人?你為什麽要打我的男朋友?你是暴力狂嗎?”王玉清哭喊著,一隻手揪住周傑頭發,另一隻手拍麵團一樣在他臉上拍打。
周傑低著頭任她搖著,後來實在忍受不了了,一把推開王玉清吼道:“夠了吧,你個傻女人。人家有老婆有孩子,你還傻逼一樣給他……”
到這裏眾人驚愕,連周傑自己也愣住了,後麵的話硬是卡在喉嚨裏咽不下、吐不出。
正抽著紙巾塞鼻孔的趙子午也整個人一怔,愣在當場不敢抬頭看一眼這邊。
“你……你什麽?”王玉清臉上的淚水冰凝一般結成了霜。臉皮抽了抽,笑了笑又霎然而止。
我腦海中閃過民俗房間裏的一幕。在衛生間微弱的燈光中,趙子午耐心的對電話那端的妻子解釋著,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他爸爸,問爸爸什麽時候回家。周傑靠在床板上吐著煙圈,淡淡的對我:渣男呀!
胡珊珊抬頭看著我的臉,眼神往周傑的方向撇了撇,見我微微點頭,她也就失望的閉上了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胡珊珊繼續抱著膝蓋發呆,不想再過問這些令人生煩的世態。
“你胡什麽呢!”我趕緊走過去,把王玉清拉到身後,叱聲對著周傑:“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沒事你造什麽謠呢?”
我完朝周傑使了使眼色。周傑明白我的意思,但話已經出了口,再去否認不免顯得沒有氣節。他看一眼滿臉血痂的趙子午,又看一眼我身後神情恍惚的王玉清,牙關搓了搓,憤然道:“兄弟,你這不是在幫他們。”
“你給我閉嘴。”我恨鐵不成鋼的叫了一聲,然後反身回去鉗住王玉清的肩膀,對她:“別信他的,這個人我們昨才認識,他能知道什麽?無非就是胡編亂造。”
王玉清顯然沒有我們看到的那樣愚智,盯著我的眼睛看了會兒,吸著鼻子笑了笑問:“呂夏哥哥,你也知道?是不是?”
“我……”我可能不擅長撒謊,再想堅持卻發現自己不了話了。可能我心裏也很清楚,就像周傑的,隱瞞,不是在幫他們,更是在害這個花季少女。如果明知道這是一場欺騙,我現在的行為是不是已經成了共犯呢?我的立場會是對的嗎?
“別問了!”趙子午忽然抬起了頭,抹一把臉上的血,整了整身上的西裝。“我的確結婚了。”
我在王玉清的眼眸中看到了崩塌,那是整片空的崩塌。
“我不相信。”麵對趙子午的坦然,王玉清反而開始抵製、開始抗拒、開始了逃避。“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去過你家裏,你明明單身。”
“那個不是我家”趙子午著低下了頭,紙巾擦了擦滴血的鼻尖,頓了頓又:“我知道我是個渣男,我也知道我該拉去槍斃。但是我會走到這一步,真的是因為我喜歡你呀。自從兩年前跟你見麵,我就控製不了我自己,撒謊、圓謊、演戲,為了不讓自己的人設崩塌,我做過多少事情?我一個三十多歲的人還堅持每敷麵膜。”
趙子午越越語無倫次,我想他可能也壓抑了太久,日積月累的負麵情緒在心裏堆積成山,一直壓著他。也許他也有對家人的愧疚,也會自責,他清楚自己的行為有多惡劣。但是麵對年輕美麗的王玉清,他卻沒辦法走出來,即便知道是錯的。。
雪花越下越大,趙子午坐在雪地上,肩膀和頭發都成了白色。臉上的血跡在火光的映射下顯得生動而骨感。
“我會離婚,我也會娶你。”趙子午抬起臉認真的:“如果你願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