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百年世家轟然倒塌
安昀雙手放開馬僵，忽得雙目赤紅，按住明珠雙肩搖晃著，“難道我不知道危險嗎？可我怎麽能不去？安家完了！於清平王來說，安家隻是棄子！我父被大王子扣在大漠，前日我收到來信，若想救他性命，隻能拿你去換！！”安昀心中悲憤著，緊緊扣住明珠肩膀，“……可是前日我與清平王提起交換家父之事，他卻說自有主張！他！！根本沒想過換家父回來！！他！！早棄了安家！！”安昀心中酸楚難平，永安侯府有今日還不是因為他清平王，可他清平王根本隻拿安家當棋子！用完便棄！！
安昀哽咽著，“太後大壽，大王子進京，私下幫清平王與我安家連絡，可是事後又翻臉，幾次派人暗殺我安家將領，破壞我安家布防！！待我們反應過來時，早已晚了！”安昀臉上滾下淚來，“叔父慘死容城！無數安家忠心屬下被殺！……安君君為了名男子，竟不想報父仇！！”安昀眼望前方茫茫草原，眼中閃著痛苦，低低咆哮著，“如今這世上早已沒了永安侯府！為人子，又怎能不救生父？！”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安昀此時大哭，哭得極難看，抽抽噎噎。想永安侯府，從先祖立國以來，便是青越第一世家，往日風光無兩，便是劉玄庭血洗世家，也不敢動永安侯府分毫！
安昀從小生於永安侯府，便是性子傲些，年少公子，輕狂了些，但也沒做過什麽大奸大惡之事，最倒黴之事，便是鳳城認識明珠……
本來一生順遂，可是頃刻間，強大如永安侯府倒了！轟然倒塌！家中所有至親皆亡！一心追隨著的清平王也不再管家父生死！身為人子，又怎能作勢不管？！
他清平王不管，自己便不顧父親生死了嗎？！
安昀一手拉著馬僵，滿臉是淚，緊咬牙關，口中抑製不住的抽泣之聲，此時父親是他唯一親人，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定要救他出來……
明珠了然，點了點頭，若是換成自己，也定然會不管不顧的去救自己的父親！人之綱常！
“安昀，此去生死難測，你此生還有什麽心願，可與我說說。”明珠輕聲問著。
你還有什麽心願嗎？還有什麽未完的心願？
安昀擦了擦了眼淚，緩緩平複了心情，低頭看明珠，“那小綠……他在哪？”
那夜自己醒來，隻見床上有血漬……之後每夜輾轉反側，總是覺得對他不起，曾也偷偷去尋過，但也沒個結果……
明珠聞言愣了，複又搖頭嗬嗬樂起來，“我以為你會先問問樂瑤……”樂瑤一心愛戀，怎奈他先提的竟是小綠，郎心似鐵呀！
樂瑤？安昀想了想那笑聲似銀鈴般的女子，總是喜歡纏在自己身旁，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自己，她出嫁那日，眼圈紅紅望著自己，好似生死決別般……
“她是一國公主，大漠會冷著她，但生死必會無礙！”
明珠點了點頭，不錯！……不過，誰又說得準？一個沒有背景的公主，便是活著，又能好到哪去？
“安昀，你想過嗎？此次你背叛了清平王，又與大漠交惡，便是日後青越，大漠，南離，皆沒有你父子安身之地了，天下之大，唯有隱姓埋名，過一輩子，你……甘心嗎？”
一個世家公子，一個武學傳世的世家公子，以後隻能隱姓埋名的偷生，你甘心嗎？
安昀也隨著明珠目光，遙望星空……“若連父親也救不出，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安家早已覆滅，父親是他活著的唯一希望，他恨！恨父親為什麽要同意與清平王謀反！他恨！恨大王子出而反而，害得安家覆滅如此之快！他恨！恨清平王翻臉如翻書，此時卻不顧父親死活！可是他又有什麽辦法？！
權謀！這便是權謀！
“那小綠，一直被我帶來的族人藏於我京都城外莊子上。”明珠歎息著，喃喃道。
京都莊上？安昀望著夜色，此生還能回京都城嗎？當年自己翩翩公子，倍受京都貴女公子追捧，……而此時卻如過街老鼠般，哪裏還會有人記得安昀？……還會記得永安侯府？……
二人皆不再言語，隻是望著天際，各自思量著。
天邊泛起亮光，照亮草原，遠遠的便見茫茫一片白色帳子……
安昀與明珠皆一臉疲憊。
安昀遠遠的見到大漠帳子，心又提了起來。慢慢打馬向前走去，每一步皆膽顫心驚……仿似生死決別般……
未行多遠，便有支響箭射於馬前，（來人止步！報上姓名！）
安昀不知對方說些什麽，卻聽著明珠大聲喊道（本公主也不認識了嗎！）
看著懷裏的明珠，安昀慢慢的抽出一把匕首，放於她頸下……“公主，對不起了！”
明珠毫不在意，隻是緊緊盯著遠處白色大帳……
不一會兒，一隊勇士一字排開，勇士之後緩緩走出一人，一身黑色王服，金色王帶束於腰間，單手負於身後，緩緩從後走了出來，棕發隨風輕拂，長身玉立於人前，眸如星光燦爛，向明珠看來……
明珠的心咚咚的跳個不停，不知為何，眼中積起了淚水，眼眶酸疼，緊抿著唇，心中百感交集著，一時間竟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
巴雅爾望了望明珠，細細打量一番，眼中情緒不辨，隻沉聲道；“安小公子，既是來交換人質的，便有些城意，將刀放下……”
安昀緊張得口幹舌燥，四周勇士滿拉著弓對著自己，隻要自己稍有動作，立時便會變成刺蝟，可他……又不想如此被動……
“先讓我見見家父。”
明珠靠在安昀懷裏，早感到他異常緊張，身子僵直緊繃著，心咚咚跳得比自己還大聲，不自覺的直吞著口水，手上匕首也微顫，差點劃到自己……
二人皆緊張，隻是緊張的原因不同。
巴雅爾微低了頭，七十立時領命退了下去。
“明珠可有受傷？”巴雅爾緩緩向前踱了一步，王帶隨著陽光流動，襯得他尊貴無比，輕聲問著關心之語。
你真的關心明珠嗎？
明珠緊緊看著他，“兄長不覺得用安逸平換明珠，不值得嗎？”
巴雅爾聞言，負於身後的手緊了緊，抿了唇不再言語。從小到大明珠便喜歡刺著自己說話，但凡自己說些什麽她皆不信！說多錯多，不如不說。
巴雅爾的靜默不出明珠意料，好似他生氣了。明珠便是忍不住想刺他，想他說出真心實話來，想知道在他心中，自己究竟有多少份量？隻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嗎？明珠從未想過做你妹妹，你不明白嗎？
不一會，七十將安逸平壓了來，隻見安侯爺衣裳淩亂了些，人也消瘦了，但精神尚好。
安逸平抬頭看去，見隻有安昀一人騎馬帶著明珠前來，立時便什麽都明白了。——安家完了！被清平王棄了！百年世家轟然倒塌，僅僅用了一年多的時間。
安逸平忽得低頭，眼露悲痛，自己有負祖宗啊！！重重歎了口氣，向安昀大聲道“又何必來救我！為父有負祖宗，日後便是苟活於世，又有何意思？”
“父親！！”安昀怎能不懂父親意思，可事以至此，又能如何？“若連生父之命皆棄之不顧，那如何敢為人子！？”世家公子，從小所學習的，讓安昀不能不顧安逸平性命！
安逸平搖了搖頭，罷了罷了，大勢已去，安家已倒，自己還有兒子，還有安昀！一時間百感交集，老淚縱橫！
安昀拉著明珠下了馬，明珠身上還有鐵鏈嘩愣作響，匕首放於明珠頸上，高聲道“先放家父過來！”
“安昀，沒人能在本王麵前講條件！”巴雅爾沉聲道，複又側頭看著安逸平，“安侯爺，您說呢？”
安逸平轉頭，惡狠狠的看著巴雅爾，“大王子好手段，先是勸安某與清平王謀反，之後又暗中屠我將領，毀我布防，又將安某人扣於此處，大王子所圖究竟是什麽？”
巴雅爾聞言神色未變，隻是轉頭朝前伸出一隻手來，“明珠，過來！”竟是理也未理安逸平。
明珠心裏也很想知道兄長究竟圖的是什麽！可他的心思，若是他不說，誰又猜得到？
巴雅爾見明珠動也未動，挑了挑眉，“明珠？”
安昀放下匕首，他心知敵眾我寡，是沒資格與對方講什麽條件的，伸手推了推明珠，輕聲道“過去吧。”
明珠卻回身朝他冷哼，“你還是太年輕！”言罷嗬嗬樂了幾聲，“兄長當真想要放了他父子嗎？若是當真想放，便以神女之名起個誓！……不！以明珠性命向神女起個誓！會放他父子平安離去！”
聞言，巴雅爾狠狠抽了抽眼角！明珠！！
安昀卻是沒想到，一時之間心中不知究竟是何感覺，隻是轉頭看著明珠，幾分探究，幾分感謝之意。
明珠便一身破敗立於安昀身前，靜靜看著巴雅爾，選吧！究竟是他父子命重要，還是明珠重要！
明珠比不了王位，比不了河山，也不比了他父子？
一時間空氣靜了下來。
巴雅爾眼眸閃鑠著，緩緩伸出負於身後之手，高舉過頭頂，一字一句緩緩道“我巴雅爾！向神女起誓！今日必會放了安家父子，否則……”明珠麵帶微笑，看著他，挑了挑眉等他說完。
巴雅爾緊咬牙關，“……否則巴雅爾，甘願受神女責罰！”
他，終是沒忍心以明珠為誓，以自己為誓！
明珠那緊揪著的心，忽得暖了一暖，呆了呆，嘩愣嘩愣著，向著日思夜想的他一步一步走去。
七十也推了一把安逸平，安逸平也向安昀走去。
巴雅爾看著明珠，隻見她衣裳破敗，一條條的，頭發也亂蓬蓬，嘴唇幹裂，臉色發黃，但眼中還算有神，眼眸如流水般晃動望著自己。見她平安，心中大石才放下。
明珠走到巴雅爾身前，見他修長身姿，如玉般俊美，心中似有什麽不斷湧動，滿心歡喜又夾雜著幾分落莫，從小到大，自己一直都追隨著他，可他……
‘聽聞有人日日倚欄杆看魚，夜夜抬頭望星。所以心下好奇，便想來看看。可……來了青越後方知，那池中並無一尾魚，夜晚繁星也不如大漠明亮……’
‘明珠……兄長想你了。’
可他隻會騙我！！胸間似有股恨意，密密麻麻爬滿全身，四肢百骸又不停拍打著，齊聲高呼著他的名字，兩股情緒，在體內交織相錯，明珠腦中木然一片，又愛又恨，鼻尖酸楚，落下淚來……
巴雅爾見她那紅紅的眼眶，伸手為她擦了擦眼角淚，展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明珠不怕，有兄長在……”如小時般輕聲哄著，無論她做了什麽，都會輕哄著……
明珠忽得不能自已哭泣起來，悲悲切切……“兄長……”口中嘶啞著。
巴雅爾輕撫了撫明珠後背，轉頭命人將公主帶入帳中，打水梳洗。
明珠被人攙扶著，向帳子走去，頻頻回首望著他，心中又悲又喜，喜得是終於又見到兄長了，悲得是他心思還是猜不透。
巴雅爾目送明珠遠去，方才收回目光，卻見安家父子，還未離去！冷哼一聲，甩了袖子剛想轉身，卻被安逸平出聲喚住。
安逸平一直不明白這個大王子所求是什麽，“敢問大王子，一邊幫清平王與安家勾結，既選了幫扶清平王，又為何出而反而，暗中破壞，於大王子而言，究竟有什麽好處？”
內外勾結，又反複之事，事敗之後兩頭知曉，那日後大漠還有什麽好名聲？不是裏外不是人？兩邊皆不討好嗎？
巴雅爾轉身，視線越過安逸平，看向安昀，“好處？本王沒想過什麽好處？安小公子可記得，安老夫人壽宴之時給明珠下過藥？”
安昀聞言一震！大睜雙眼看著大王子，隻見他眼中含霜，冰冷的掃著自己。壽宴？那日確實是自己胡鬧，“……可當日之事，明珠公主事後已向我報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