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夜會安君君
夜色如水,月華輕籠,明珠於鳳城之內抬頭望星,隻感覺這幾百年來,唯一不變的便是漫天星鬥。伸手輕撫心口,雪朵啊,你的哥哥已經找到了,不要怨恨了!
明珠揉著心口之處,眸光時亮時暗,抬頭望月,心中百年間往事在腦中盤恒著,勾了勾手指,喚來白根。
白根立於陰影之處,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幾日……自家主子好似有些不同,可細究起來,哪裏不同也說不清楚,好似眼神不同,以往的主子目光熱烈如星閃耀,這些時日好似複了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可主子的心思,哪是一名護衛猜得的?
白根無聲立於主子身後,低頭抱胸,靜聽吩咐。
明珠磨著指腹粗繭,緩緩道“此時監軍如何?”
白根微抬了抬,望著主子那半隱於月影下的臉龐,不知為何心生懼怕,急低頭回道“正與先鋒安頓鳳城事務。”
“哦?”明珠挑了挑眉,如此說來,他當真要明日陪自己回京都?
抬眸望了望月色,眼中似有什麽在滾動著。
許久,仿似下了什麽絕心般,定了眸色,伸掌握成拳,複低下頭,扯開嘴角輕輕一笑。
白根隻覺周身發毛,不知為何,主子剛剛低頭收掌,恍惚間仿似看到主子眼中閃過紅芒……
白根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還是自己剛剛眼花看錯了,複又抬頭想辨個仔細之時,主子抬腿慢慢走了。
既心意已定,明珠自然放下心弦,於月華之下,緩緩行走起來,這暗夜才是屬於明珠的,春夜之中傳來淡淡花香,直沁人肺腑。
踏著月色,明珠尋著花香,行到一處小院之外。
小院門口有兵士守著,院內一間小屋,幾株愧花,此時滿樹愧花,一院的雪白香甜,月光如紗照下,倏然寧靜。
明珠立於院外向內望了望,可惜如此夜色美景,卻有人比自己先賞了。
院內小屋,門口守著幾名丫鬟,垂首而立。
一旁支開一扇窗子,窗欞之處,半伏著一身粉嫩的安君君。
此時她正呆呆望著愧花,眼神淡然,無憂也無喜。
明珠眯了眯眸,差點把她忘了,依稀記得那日鳳城之下,安君君那如鑽石般的淚珠子落入城下,驚呆了所有城下兵士。
如此傾城美人,摘了發釵,脫了外裳,輕訴著思君之苦,怎麽劉玄洛偏偏不動心呢?
這極靜之夜,安君君透過滿院槐花,望到了立於院外那一抹大紅身影,輕動了眸色定定望了過去。
被如此佳人,熱烈著望著,明珠也忽覺有趣。那夜也是自己於房上壞了她好事,如若不然,此時劉玄洛不知是否會情衷於她?
明珠抬腳便進了院內,守於門口兵士皆齊齊行禮,口稱主帥。
幾步行於愧樹之下,直直望向安君君,她依然保持著伏於窗欞姿勢,動也未動,隻是隨著明珠步伐,目光定於愧樹之下。
“安姑娘,又見麵了。”明珠率先打了個招呼。輕眯眼眸細細回想著,上次兄長身亡,自己於這鳳城之中並未見過她,隻是一心想著為兄長報仇,竟不知她日後如何了?
不過歪頭細想,劉玄洛將她安排於這小院之中,見她麵色,好似並未刻意為難,……難道劉玄洛僅僅是為了君子之風?
指尖微動,明珠麵帶打量著看窗內安君君。
安君君也上下打量著明珠,朱唇輕抿著,聽得兵士口喚主帥,便知這應是傳聞中的大漠明珠公主,舒王妃,而自己父親,便是死於她手中……
“主帥親臨,可是想好如何安置我這階下之囚?”
如何安置?明珠嗬嗬輕笑,自己軍符已交,於這軍中,隻是掛個主帥之名,做何安置還不是要聽監軍的?幾步行於窗欞之下,伸手捏住這美人下巴,低頭輕笑,“安姑娘命運皆掌握於監軍手中,如何安置,可由不得我這主帥做主。”頓了頓,低下頭,好似很欣賞般眯眸觀她,“如此傾城之姿,又生於世家,不做個皇妃,豈不可惜了?”
明珠之手,滿是粗繭,緊捏著安君君下巴,令她極不舒服,可安君君又雙手雙腳綁了細鏈,一時也掙脫不得。
聽聞主帥之言,安君君緊鎖眉頭,她這是要笑話自己?笑話自己起了做王妃之心?自己當日坐鎮於鳳城,明明敵對之勢,明明殺父之仇,卻不想著報仇,隻一心為了康王劉玄洛?
輕咬唇瓣,那夜這主帥於屋頂,將自己與康王觀了個仔細,她此時前來,便是來嘲笑自己的?
輕促眉頭,眼中含著幾分委屈之意,迫於她手勁之力,不得與她四目相望,“成王敗寇,既大局已定,君君早便認命,主帥不必暗夜前來羞辱!”
“哼!”明珠冷哼,收了力道,放了手,挑了挑眉道“那夜勇氣可嘉的安君君,倒是讓本公主敬佩幾分!”言罷,也不等她反應,急急轉身,伸手出刀,幾株槐花刹時落英繽紛,滿地枝椏,一地碎花鋪了滿滿一院子。
明珠,從來不是個惜花之人!
紅裙浮動,眨眼間明珠便出了院子。
安君君怔怔的望著滿院殘花,伸手摸了摸下巴,那裏仿似還有被她輕捏著的觸感。
那夜勇氣可嘉的安君君,倒是讓本公主敬佩幾分!
她究竟是何意?
安君君細細回想著那夜前前後後,大漠公主……那夜並非有意闖入,她是在鼓勵自己對康王……
安君君急急收回了心思,如今自己監下之囚,性命皆在她手中,做不得過多之想,何況自己被擒後,從未見過康王。
——康王,對自己確實是半分兒女之情也無有。
輕閉眼眸,周身輕顫,身為將軍之女,該做的,不該做的,那夜自己也都做了,他康王不為所動,自己又能如何?此時自己為囚,性命交付他手中,是生是死,端看他康王意思,自己還有什麽可掙紮的?
安家已倒,皇妃還是王妃,自己也是做不得的,哪怕他一點點憐惜……
一地殘花,安君君回想著,鳳城之戰前,堂兄安昀對自己的失望之色,雙拳緊握。
——可是誰又能懂,安家倒塌,自己有多歡喜!
沒錯,是歡喜的!遙望明月,安君君聲帶哽咽,“安家完了,娘……您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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