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一別經年
葉笙這回是真的動怒了,怒極反笑,目光灼灼瘋狂,眼角隱約蔓出了層層細紋,“世人皆道宸帝是整個秦國的頂梁柱,以一己之力撐起了風雨飄搖的帝國,若是尊駕您,死在江南會怎麽樣?”
秦國從慕容緋往上數,曆經數代昏聵帝王,權臣外戚徇私舞弊,權力傾軋,幹政弄權,整個朝野烏煙瘴氣,世家勢力盤根錯節,加上天災,各地官吏貪贓枉法,偌大個帝國千瘡百孔。
甚至需要皇子前往草原為質,南北之禍時,蠻族和薑國一同攻打秦國,山河離亂,直到北疆出了個十皇子,繼承鳳鳴槍,掌令虎符,五年沙場征戰,重煉了百萬軍師,屠了蠻族王帳。
不久後,十皇子回到盛京,弑父殺兄,登上帝位,鎮住了盛京中所有蠢蠢欲動的野心,穩住了風雨飄搖的大秦,黎民百姓得以休養生息。
這樣一個主心骨,若是死了,藩王和世家野心昭昭,大秦帝國必然會從內部分崩離析!
容涼從未覺得自己有什麽與眾不同,但是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北宸帝身亡的後果,不僅僅是大秦內部的傾軋,幽燕兩州虎視眈眈多年,還有南楚與她齊名的那位太子,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牽一發而動全身,天下必將大亂。
不等容涼說話,謝岑臨便走到容涼身邊,“交給小道吧,這本就是小道的事。”
容涼輕輕點了下頭,她本就有此意,廢了春水琴,就是為他掙一絲機會,不然有音魔功在,他絕無勝算。
謝岑臨對葉笙拱手道,“北宸帝不會死在江南,隻有師公您會歸天。”
話音未落,少年化成了一陣風,席卷而至葉笙麵前,一直在進步的不是隻有洛青荼,小道士的武道天賦和洛青荼相比毫不遜色。
少年周身翻湧的氣浪宛如雷暴天氣中的天地風雲,一掌隱有劈海之勢,風起雲湧,呼嘯而出。
聶渺音見此立馬跑得遠遠的,葉笙冷笑地看著席卷而來的氣勁,就算沒有了音魔功,他也是實打實的三階宗師!直接硬接下謝岑臨這一掌。
謝岑臨本就內力深厚,風雲掌又能將威力放大,和葉笙短暫地交戰起來竟然似乎不占下風。
聶渺音見狀抽出了腰間的碧玉笛子,竟然想要使用音魔功偷襲謝岑臨。
笛音剛起,謝岑臨的腳步便一踉蹌,肩頭挨了葉笙一掌。
洛青荼還未從容涼是北宸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這笛音成功地將他的意識召了回來,緩緩握緊了劍柄,飛掠過去,劍氣湧動,鋪天蓋地,似乎要將他內心中的憤怒和苦澀都發泄出去。
聶渺音一驚,連忙用笛子擋住洛青荼的劍,“哢”,碧玉的笛子被霜雪青蓮砍成了兩半。
即便笛子斷了,聶渺音也是個一流武者,當即和洛青荼交戰起來。
可洛青荼明悟劍心後,劍境以達一流境,又修煉《懷璧心經》頂尖內功,此時又將聶渺音當做一個宣泄口,強橫無比,聶渺音沒走過十招,便被洛青荼洞穿了心髒,血濺三尺。
這邊,謝岑臨終究不是真正的宗師,和葉笙交手漸漸落於下風,但葉笙看起來也不輕鬆,他眼尾的紋路在漸漸清晰,皮膚也漸漸有衰老之相。
但是怪物就是怪物,少年心中有著一株永不屈服的樹,向著陽光蜿蜒生長。
風雲雷暴固然強大,但是比這些更強大的,是刺破風暴的光。
謝岑臨在這一刻頓悟了,洶湧翻騰的氣勁緩了下來,天地間歸於平靜,最後風平浪靜,陽光穿透雲層灑了下來,掌風變得柔和,招式變得緩慢,但是一招一式,卻將葉笙的內勁悄然間化為無形。
在戰鬥中頓悟的妖孽天才!葉笙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可攻出去的一招宛如打在棉花柳絮上,沒有起到絲毫效果。
謝岑臨輕飄飄地推出一掌,如同拂過蔚藍大海的一陣清風,竟直接將葉笙推了出去,撞在金座上,黃金打造的巨大座椅瞬間崩散,葉笙吐出一口鮮血,外表上沒有一絲傷害,五髒六腑卻全被那清風一般的內勁攪得粉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小道士收回手,深呼一口氣,語氣輕而緩地道了一聲,“福生無量天尊。”
此時此刻,宛如卸下了一身重擔,了解了上一代人的恩怨糾葛,小道士身心一鬆,軟軟地倒了下去,他本就有內傷在身,又超負荷地使用內力交戰,此時已是重傷昏迷。
穆雲銷帶著骨頭早就到了,隻是容涼交代了他們在外麵守著,穆雲銷躲在門口全程觀望了整個大戰,內心感觸深重,內心隻有一個念頭,要變強。
看見謝岑臨暈倒,穆雲銷連忙跑進去,扶起小道士,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還有氣,才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容涼,“師父,小道士他受了很重的傷……”
容涼道,“你帶他出去找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
“好。”穆雲銷背起謝岑臨,迅速出了大殿,他剛才和骨頭出來的時候,在宮門口看見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人。
他們一走,偌大的殿堂中,隻剩下了容涼和洛青荼兩人。
兩人隔著很遠的距離站著,誰都沒有說話,空氣寂靜得宛如靜止了一般。
良久,一身冷氣褪得一幹二淨,容涼才微微歎了口氣,“怨我麽。”
洛青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那麽清瘦,又那麽孤獨,無人之巔,定然冰冷無比,突然他就不怨了,隻是一時間內心中還無法接受這件事。
洛青荼暫時無法釋懷,嗓音沙啞地道,“不敢。”
容涼直視自己心中那一絲愧疚,想了半天歸結於自己欺騙了人家小孩子於是心生愧疚,當下立斷地緩聲道歉,“對不起。”
洛青荼一聽她道歉,心中湧起一陣陣委屈,眼眶微微泛紅,不知來源的難過,低聲問道,“我們還能是師徒嗎?”
容涼語氣平緩,說出的話卻充滿力量,“隻要你願意,我們永遠是師徒。”
洛青荼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我不願意。”他抬腳朝門外走去,路過容涼的時候腳步未停,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話,“我想要的,是能夠和你一起站在無人之巔。”
他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小公子,背負著開國預言,是預言中能夠覆滅這個帝國的人,而她,卻是帝國之主。
命運好像跟他開了一個玩笑,讓他隔著兩個世界的距離,動了凡心,還挺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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