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禍
一個人幸不幸福，往往看和誰比較。有著別人的凄慘當鏡子，大家才覺得自己真是幸運值滿格，生活在一個有愛有擔當的國家裡，再苦再難，終究人身是安全的。
聚集地的民眾們逐漸習慣天天拾荒尋求食物飽腹，不再以淚洗面糾纏過去的幸福。就像是被暴風驟雨摧殘過的野草，枝葉花果全部都掉光光，只有一點點根緊緊地抓著泥土大地，咬著牙忍受著壓迫艱難求存。心裡只希望在某一天，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可連天，都不隨人願！
連續晴朗了半個月之後，春雨彷彿感覺到自己的缺席，匆匆趕來閃亮登場，盡情滋潤著這片血跡斑駁的大地。
讓人慾哭無淚的是：它要不就不來上班，要不就天天夜夜加班。一連十多天都在詮釋那一首經典老歌——《雨一直下》！
埋在亂石鋼筋之下的物資，被綿延不絕的雨水一泡，徹底成了沒有用的垃圾。不但不能吃，還散發出難聞的惡臭味。眼下能找得到填飽肚子的東西越來越少，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浮現在大家面前:吃什麼？
從一日三餐減到兩餐，最後眼睜睜地看著食物一點一點地在變少，可雨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灌再多涼水也安撫不了胃裡面的灼燒，看著昔日美麗的繁華都市變成現在巨大的垃圾場，大家任淚水和著雨水灑滿頭臉，苦苦哀求上蒼：
「這個世道怎麼啦？要餓死了，怎麼辦啊？」
怎麼辦？
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交通癱瘓的情況之下，依靠空運物資怎麼可能解救得了千山萬水的億萬饑民？雪上加霜的是中央基地的存糧也在一點點變少。
好在，人類之所以凌駕於萬物之上，就是因為多了一個善於思考的大腦。
老人們紛紛翻齣兒時的回憶：婆婆丁、浦公英，苦麥菜，槐花串……這些久違的野菜從無人問津，現在再一次端上餐桌。沒油少鹽怎麼辦？就用白水煮熟了就行；味道苦澀難以下咽？就打開手機找出曾經的美食圖片來場自我催眠。只要它們能安撫唱空城計的肚子，主要是它們的數量真的太多了，長得滿山遍野的，好像怎麼吃都不會吃完。
年輕人則祭出萬能法寶度娘：
「什麼樹皮頂餓？」
「論野菜的十八種吃法！」
「抓鼠捕蛇方法大全」
…………
勤勞的人們在遇到挫折時，總會想出各種各樣的辦法，哪怕艱苦也情願。可總有那麼一些人，心裏面充滿了陰暗和邪惡。
天災很可怕！人禍更可恨！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坊間流傳出一句話：
「天上的龍肉，地上的驢肉，都比不上龍門客棧的大肉包！」
地震山崩，海嘯洪水，都沒有磨滅人們對生的希望。可同類心中住著的惡魔，就像打開潘多拉的盒子一樣。把倖存者們再一次推入了痛苦的深淵。
夜深人靜的時候，絕望就像海藻一般纏繞著他們不放。誰也不敢閉上眼睛，都緊緊地抱住自己身邊的親人，不敢踏出房間一步！心裡不斷祈求著漫天神佛和祖宗們保佑：
「太陽啊太陽！你快點回來吧！」
「我自問從來沒有干過壞事，求求老天給一條活路吧！」
…………
雨終於停了！天氣卻還是陰沉得可怕，黑沉沉的烏雲像厚厚的濕被子一樣籠罩著整個天空，一陣陣風兒吹過，試圖捲走懸挂在外面很久沒有乾爽的衣裳！
大家也三三兩兩走出門來，縱然心裡仍然忐忑不安，可禁不住肚子咕咕直叫餓。沒有餓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這是怎麼一種滋味，就像胃裡面裝了幾十隻小貓，一隻只調皮地抓著胃撓著腸。
比起眼睛一閉，不睜。好像飢餓更可怕一些！
「請國人們注意啦！現在國家在東大荒平原和西長嶺高原，建立了21座倖存者基地。如果有條件的倖存者，可以自己自行前往基地。其它倖存者可以去每個城市區域的國家備用安全基地，同胞們，行動起來吧！用自己的雙手去開創一片豐衣足食的未來！」
任憑外面的世界風吹雨打，舉步維艱。
林家溝安全又祥和，除了一開始有些微微震動之外，什麼也沒再發生過。
古老的山鎮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咆哮的大河，渾濁的洪水翻騰著巨浪，日夜咆哮著奔流。不時可以看到洶湧的水流中夾雜著樹木建築的殘骸，以及好些泡得已經認不出來的不明物體。偶爾會有長著鋸齒的黑魚躍出水面，身長兩米多的巨大體型，完全藐視岸上一切直立行走生物。
當震動平息下來之後，穿過十曲九彎的山間公路，林玥和曹安嗔目結舌地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
山鎮以南的山區成了一個隔離在茫茫水上的孤島。前方和雁城隔河相望，光是這湍急的水流和兇狠的黑魚就讓人望而止步。其餘三面十萬群山，突然就像吃了鈣片一樣瘋長，高得都看不到尖頂兒了！別說人去爬，變成一隻鳥都飛不過去。
林姓族人因為比較相信林爸的話，大多數都把兒子女兒從外地叫了回來。看到手機裡面那些掙扎在絕望中的人們，或妻離子散，或命運渺茫！心裏面都對林爸爸和林陰充滿了感激。
農村家家戶戶有菜園有存糧，所以村裡也還算平靜。外界人們痛恨的春雨，在這裡受到了熱情的歡迎。是啊！下了雨，田裡面就可以下種了。不管發生什麼變故，只要有一口吃的，日子就能過下去。
但人心這個東西，永遠都是說不準的，有的人會感恩，有的人卻……
「林玥啊，你快點想辦法吧！你表哥他打電話接不通咧！你姨丈，他也沒有消息！都是你這個害人精，明明事情這麼嚴重，怎麼就不先好好提醒我們嘞？」姨媽哭得凄凄慘慘地在客廳里不肯離去，拚命地把這口黑鍋甩到林玥身上。劉萍也跟著幫腔，她是真心的喜歡自己的外甥：
「是啊！是啊！玥玥，你要是當初說了實話，你表哥他能不來嗎？你就救救你表哥吧！兩個孩子才三五歲，太可憐了！」
「媽，我有什麼辦法去救？我是神仙嗎？明明就告訴他了，他不聽，我有什麼辦法？你們是不是看我也死在外面，你心裡就高興了！」
林玥好不容易哄著老媽睡著了，又被自己婆婆拖到這裡來接受好們的胡攪蠻纏，心頭簡直就是無名火起！
「外人就是外人，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她有什麼鬼良心，就是有也早被狗給吃了！」
「如果我沒有良心，你們就都給我滾吧，受夠你們了！曹安，曹安，你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