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祝壽
明班主連忙說:“那好,既然姑娘想學變戲法,明林,你就教一下她吧。”
“爹……”中年男人極不情願地說,“這丫頭那麽囂張,我才不收這樣的徒弟呢。”
原來,這麵目凶惡的中年男子,是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明班主的獨生兒子。
“誰說要做你的徒弟啊!”白毓萱叉腰冷笑道,“得了,班主,我走了,我還等著好好欣賞一下烏蘇的美景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離去。
“不要……”明班主連忙追了過去,陪著笑說,“姑娘別生氣。要不然這樣,老朽教給你如何。其實老朽的拿手好戲,就是變戲法。”
他之所以苦苦留下白毓萱,看中的不僅僅是她那輕盈的體態,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看中了她年輕貌美且又有闖蕩江湖的氣魄。
白毓萱做的那張人皮麵具雖然不及她本來的樣貌漂亮,但是也算得上了個美人了。明班主想重振明月班,必須得再培養一個像月牙兒一樣聰慧美麗的台柱。而眼下他手中的這些人,不是麵目凶惡,就是技藝不佳。
“哦……”白毓萱故意猶豫不決,“可是,有人好像討厭我啊。”
“不會的,怎麽會呢?”明班主連忙衝明林使了個眼色,“誰敢給你臉色看,老朽就打他的屁股!”
聽了這話,白毓萱心裏高興了。她巴不得那明林天天給她臉色看呢,看不打爛他的屁股。
於是,她興衝衝地上了車,在車上就開始跟明班主學習那些變戲法的技巧了。
這時,一匹駿馬馳過,馬上是一黑衣人,隻見他蒙著麵紗,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從馬車邊馳騁而過。
白毓萱並沒有注意,而是繼續和明班主說笑著。
黑衣人策馬到了一處湖泊邊,他輕輕地掀開了麵紗,露出了一張無比英俊的臉。
他彎下腰,輕輕地掬起一捧水,送到唇邊,喝了一口。
湖水中,仿佛又出現了白毓萱那張可愛的臉,她在盈盈笑著,如仙子般美麗純潔。
高逸辰笑了,他輕輕伸出手去,試圖撫摸她那美麗的麵龐。可是,指尖剛觸碰到那冰冷的湖水,那張漂亮的麵龐便隨著漾起的波紋漸漸消失了。
“毓萱!”他緊張地叫著,“你別害怕,我一定會去陪你的,你別怕……”
突然間,天空中烏雲滾滾,陰霾的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豆大的雨點便落了下來,落在那平靜的湖水上。
“毓萱,別怕!”高逸辰緊張地伸開雙臂,試圖要替湖水中白毓萱的幻影遮住風雨。
可是,他的身體再強壯,又怎麽能遮得住那滿天的風雨。豆大的雨點,還是落到了湖麵上,泛起了一個個美麗的水泡。
湖麵上,白毓萱的幻影漸漸破碎了。
高逸辰緊張極了,他想將她重新拚好,可是她的倩影,卻如斑駁的陽光,永遠也無法拚接完整。
不遠處,一隊人馬路過。
白毓萱坐在車上,聽著外麵的風雨聲,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真怪啊,這是春天,怎麽還下這種大雨?”她對身邊的明班主說,“應該夏天才下大雨啊。春天的雨,應該像我們大周的一樣,那麽輕盈,那麽溫柔,那麽夢幻。”
“草原上的天氣就是怪。”明班主微微笑著,“走南闖北那麽多年,現在想想還是大周最好。”
“當然了。”白毓萱點點頭,“江南水鄉,當然是最美麗的。最主要的是,那是我們的家鄉,對不對?”
明班主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不錯,隻有家鄉才是最美的。”他感慨萬端,“隻是不知道老朽這把老骨頭,最後能不能埋在家鄉啊。”
聽了這話,白毓萱的心情有些沉重。原以為,自己年紀還小,死亡離自己是那麽遙遠。如今,連比她小一歲的倩雪都踏上黃泉路了,誰又能知道,自己哪一天就會被閻王給帶走呢?
“嗬嗬,對了,班主,你剛才教給我的戲法,我還有些不大懂的地方,你再示範一遍給我看好嗎?”白毓萱覺得氣氛有些壓抑,便連忙改變話題。
其實剛才明班主教給她的小戲法非常簡單,白毓萱一學就會。這悟然,讓老班主欣喜不己。他也明白,白毓萱是故意岔開這個沉重的話題。
“那老朽再教給你一個新的戲法吧。”明班主知道剛才那個小戲法實在是沒什麽難度,白毓萱肯定會了,便又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先學點最簡單的,以後再教給你老朽的拿手好戲——天女撒花,好嗎?”
“天女撒花?”白毓萱驚喜萬分,“真的?”
她記得,小時候看過那個麵目凶惡的明林表演過天女撒花。滿天的花瓣,輕輕的從天空墜花,那情景,真是要多美有多美,美的讓人過目不忘。直到現在白毓萱也沒想明白,那一張薄薄的紅紗下麵,又是怎麽藏了那麽多的花瓣呢。
“我現在就要學。”她有些心急了,如果她也能用一張薄紗變出那麽多的花來,以後自己就不必騙人了,憑這手藝也能混飽了。
明班主哈哈大笑起來:“你也太心急了。戲法這東西,哪裏是一天兩天能夠學會的呢。雖然你天資聰穎,可是這天女撒花,沒個三年兩年,你是甭想找到其中的竅門的。明林學天女撒花,那可是花了整整八年的時間呢,老朽也是學了五年。所以說,你先別著急,先將這些簡單的戲法學會,以後一定會教給你的。”
“五年?”白毓萱這火爆脾氣哪裏忍受得了五年啊。
當初她學做人皮麵具的時候,那個老乞丐隻教給了她三天時間,後來她自己慢慢揣摩,不用一年時間,她就已經可以做出惟妙惟肖的人皮麵具了。這速度,估計連那位老乞丐事先也並未料到。
“那我還是先學簡單的吧。”白毓萱說著,突然間想了起來,“對了,我不學那個什麽飛鏢之類的……就是那個能劃傷臉的戲法啊。”
明班主聽了,嗬嗬笑了起來。
“不學也罷。”他輕輕地捋著那幾根山羊胡子,微微頷首,“其實那個戲法並不難的。隻不過明林一時失手,才傷了自己的。不過你不想學也無所謂,一個姑娘家,動刀動槍的也不大好。其實你真的是可惜了,以你的音色和身段,學上幾年戲,肯定比月牙兒還要好的。”
這明月班說來也怪,有變戲法的,有唱戲的,還有表演武術的,簡直就是一個大雜燴。可是就是這麽一個大雜燴,昔日卻火的不得了。原因是,他們中間的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絕活兒,可以滿足不同群體的口味。
一路上,他們走走停停,白毓萱並未表演,隻是在明林表演的時候,她偶爾上去幫忙。不過,一看到年輕漂亮的姑娘,那些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大聲喝采起來,惹得明林一肚子火。他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在表演戲法,怎麽這丫頭隻走一趟,那些人的眼睛都直了呢?
“難道,烏蘇人的審美眼光這麽差?”白毓萱輕輕地摸了一下那人皮麵具,“這哪有我自己的臉好看啊,他們都歡呼起來了。若是我揭下麵具,難道他們會流鼻血?”
烏蘇人的審美標準的確和中原有有異,但是他們也不喜歡這種瘦弱的女子,他們以健壯中透著性感為美,如傲寒閼氏。不過,烏蘇的生活過於平淡,他們很少見到有戲班來表演,尤其是很少見到有年輕的姑娘上台。所以,一看到白毓萱,那些“牲口”們就眼冒綠光,恨不能衝上前去,直接將白毓萱抱回家。
明班主輕輕地掂了下重重的錢袋,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有美女就是不一樣啊!”他暗暗竊喜,“這丫頭一上台,所有男人的眼睛都直了。看來,真的得好好待這個丫頭,一定要將她留在明月班。她,絕對會超過月牙兒的。隻是,千萬別被那些達官貴人給看上,培養一個人容易嗎?”
“雨璿,過來!”明班主衝白毓萱招招手,慈愛地微笑著。
白毓萱乍一聽,沒反應過來叫的是誰。後來仔細一想,才笑著跑了過去。
“班主,有事嗎?”白毓萱微笑著問。
明班主從錢袋中掏出一塊銀子,塞到了白毓萱的手中:“拿著,去買點胭脂水粉。年輕的姑娘,當然得好好打扮一下了。”
白毓萱看著那塊銀子,輕輕地摸了一下那張人皮麵具。
“哦,不必了。”她連忙將銀子塞給了明班主,“我不喜歡用那些東西的,你還是留著吧。”
“你這丫頭。”明班主慈愛地說,“不喜歡也拿著,買點自己喜歡的啊。”
“喜歡的?”白毓萱看著那重重的錢袋,心想,“我就喜歡錢,難道你能將那錢袋賣給我嗎?這一小塊銀子,能買點什麽呢?在京城,可以買一隻雞外加兩個燒餅。可是,烏蘇的東西這麽貴,估計能買塊羊肉吧。”
說來也奇怪,大周比較富庶,但是東西卻並不太貴。而烏蘇卻正好相反,窮得叮當響,東西卻貴得要死。相比之下,最好的還是西涼了,又富裕,東西又便宜,淩嘯風每年還給每戶發一定的錢糧,即使沒有勞動能力的人,也能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拿著吧。”明班主將銀子重新塞到了白毓萱手裏,笑道,“聽說過幾天烏蘇可汗要過三十大壽了,老朽在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去表演。去買點東西,好好打扮一下,這可是你一舉成名的好機會啊!”
白毓萱看著那塊銀子,有些愕然:“三十大壽?才三十歲就算大壽?再說了,我隻學了幾個小戲法,根本就拿不出手啊。”
“那個不重要。”明班主頗有意味地笑著,“雖忘記了,我們是變戲法。說白了,戲法就是騙人的。到時候,老朽自然有辦法讓你登台,而且表演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騙人?”白毓萱越想越覺得好笑,自己轉了一大圈兒,最終還得靠騙人維持生活。難道,她天生就是騙子?難道,她這一生,永遠和騙子也脫不了幹係?
白毓萱輕輕地握著那塊冰冷的銀子,心中突然間有種異樣的感覺。
“可汗?”她的心突然間隱隱作痛,“我怎麽有種感覺,好像覺得這兩個字好熟悉。當初淩嘯風將我從烏蘇帶回西涼時,記得烏蘇的可汗當時剛死不久,這麽快又有新的可汗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蔚藍色的天空,看著那朵朵白雲,聞著那碧草的清得,隻覺得這一切好熟悉,熟悉的跟江南一樣。
一個黑衣人,騎著白馬,從不遠處飛奔而過。
“那是誰?”白毓萱看著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心中突然一顫,連忙追了過去。
白馬的速度極快,如一道白色的閃電,迅速從草原上一掠而過。
“那人是誰?”白毓萱覺得自己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可是和那道白色的閃電相比,她的速度簡直就不值一提。
那黑衣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中,漸漸成為一個遙遠的黑點。
白毓萱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那個小黑點,心中悵然若失。
“為什麽,為什麽我會對那個背影有著如此強烈的感覺!”她心中暗暗地想,“好像是前世的親人一般,又好像他有著某種魔力,能將我的心給偷走一樣。這種感覺,好像比對倩雪的感覺還要刻骨銘心。難道,我重新回到這大草原,不是為了倩雪,而是為了他?”
那個小黑點也漸漸消失了,隻剩下了碧草如茵的大草原。
“你在看什麽?”明林沒好氣的從後麵追了過來,“像丟了魂一樣。快走吧,表演結束了,我們得收拾東西,準備安營紮寨了。”
“丟了魂?”白毓萱突然間覺得,自己的魂魄好像是真的丟了一樣,就遺忘在了這茫茫的大草原中。
她暗暗地歎了口氣,又重新恢複了那燦爛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跟在明林後麵,像隻可愛的小鳥。
明林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看著白毓萱那可愛的模樣,微微歎了口氣,卻沒有說什麽。
“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啊?”白毓萱衝他做了個鬼臉,笑道。
明林臉馬上一沉,如夏天陰霾的天空。
“你也算美女?”他冷笑道,“既然你見過月牙兒,應該知道,她才是真正的美女呢。”
“月牙兒?”白毓萱清楚的記得,那月牙兒真的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女,可是好像和自己相比,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她哪有我漂亮?”
明林聽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臉皮還真厚啊!”他笑起來的樣子倒挺好看的,看起來沒那麽凶,“你這丫頭,看來果真闖蕩江湖多年了啊,臉皮磨的比鞋底還要厚。”
“我本來就漂亮!”白毓萱昂首挺胸,不以為然,“難道,我自己不能說自己漂亮?說漂亮就是臉皮厚?照你這意思,是不是西施也覺得自己是醜女啊,難道她覺得自己比東施還要醜?”
明林越聽越樂:“難道,你覺得自己是西施?”
“西施談不上,但是最起碼不是東施!”白毓萱笑著跑到了他的前麵,腦海中仍然浮現著那個神秘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