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同床異夢
草原上最後一株梅花也凋謝了，那美麗的花瓣，隨著溫柔的春風，輕輕飛舞在濕潤的空氣當中。溪橋邊那青青的柳葉，還非常纖細，黃嫩嫩的，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暖風習習，草香陣陣，美麗的烏蘇大草原，生機勃勃。
香墨彎彎畫，燕脂淡淡勻。揉藍衫子杏黃裙，獨倚玉欄無語、點檀唇。
人去空流水，花飛半掩門。亂衫何處覓行雲？又是一鉤新月、照黃昏。
傲寒閼氏在大草原上拚命奔跑著，她在追尋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殊不知，此時紅燭高照，新人換舊人。她拚命地奔跑著，微風吹亂了她那長長的秀發，銀色的發絲，在黑瀑中調皮地跳躍著。
夫子廟內，紅燭高照，照亮了鍾雲鶴那雙渾濁的眼睛。
美麗的燭光輕輕灑在覓雪那張嬌豔的麵龐上，她含羞帶笑，卻心冷似鐵。對於眼前的這個男人，昔日的愛意，最己隨風而去，剩下的，隻有無窮的怨恨。
鍾雲鶴看著如花的麵龐，心裏想的卻是那個在草原上奔跑的女人。那個女人雖然神誌不清，雖然已經上了年紀，可是卻能夠牽動他那根脆弱的神經。雖然她不是白毓萱，可是她也有她可愛的地方。沒有了殺戮味道的傲寒閼氏，她隻不過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女人，一個普通的如草原上小羊的女人。
鍾雲鶴和覓雪的婚禮極為簡單，除了白毓萱命人來送了一點東西，再也沒有其他人來了。這注意是一段不被人祝福的婚姻，二人各懷心事，連他們自己都不看好這婚事，又有誰會相信他們從此能夠琴瑟合鳴呢？
草原的夜，寂靜而淒冷。
月華，如白練般灑向了大地，整個草原，都浸在淒冷的白色月光之中。
白毓萱和高逸辰站在月色下，看著奔跑著的傲寒閼氏，二人的心裏都非常不平靜。
“我是不是做錯了？”聽著傲寒閼氏那淒愴的叫聲，白毓萱的眼睛濕潤了。
她知道，此時傲寒閼氏的心裏，還裝著鍾雲鶴。可是，她真的無法成全他們，畢竟，高逸辰不會同意，烏蘇所有的權貴們也都不會同意！烏蘇的閼氏，雖然可以改嫁，但是她隻能嫁給未來的可汗！而如今可汗是高逸辰，傲寒閼氏注定要守一輩子寡了，她的後半生，注定隻能一個人麵對著紅燭度過那漫漫長夜了。
“不，你做的沒錯。”高逸辰看著傲寒閼氏那孤零零的身影，心中也是酸酸的，“那個男人有了妻室，就不會再來騷擾她了。”
白毓萱沒有再說話，她之所以努力促成這門婚事，何嚐又不是為了高逸辰呢？她的用心良苦，高逸辰並沒有感覺到。相反，覓雪卻對這樁婚事的用意一清二楚。
紅燭高照。
覓雪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赤裸著身體，看著枕邊這個剛才和自己翻雲覆雨的男人，目中閃過一絲寒光。
“鍾雲鶴，想不到，你為了那個丫頭，居然甘願當眼線！”她心中恨恨地想，“難道，你要背叛大周嗎？我真想不明白，那個丫頭到底有什麽狐媚之術，將你們一個個大男人勾的魂不守舍？”
她目光如刀，狠狠地刺向那個熟睡中的男人。
同床異夢，這對新婚夫妻，誰也不知道，這看似溫情脈脈的麵紗，何時會被揭開。對於未來的路，覓雪感受不到一點點光明，她不明白，為什麽大周皇帝非得讓白毓萱跟著高逸辰到烏蘇呢？難道，他沒有懷疑過白毓萱的身份？
“該不會，他已經覺察到了吧。”想到這裏，覓雪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臉色蒼白，看著那跳躍著的燭光，隻覺得一股寒意頓時湧上心頭。
“不可能的！”她雙手緊緊按在自己那波濤起伏的胸脯上，輕輕地搖了搖頭，“知道這件事情的，隻有我和楚王！白毓萱肯定沒說，她也沒那個膽說。倩雪也死了，這件事情……不對，楚王！”
想到這裏，覓雪的心中一顫。
“這老色鬼會不會喝多了，將此事給泄露出去了？”覓雪麵如死灰，越想越害怕。
一夜，覓雪就在胡思亂想中度過……
遠山緊美麗的聖水湖緊緊環繞在懷抱中，那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撼動著倒映在水中的山峰。青山浸在碧水中，變得格外蒼翠。夜幕中，楊柳的顏色漸漸變暗，這是潔白的雲彩，遮住了那輪美麗的月亮。碧玉盤般的荷葉上，那晶瑩剔透的露珠閃爍著美麗的光芒，那是水上的螢火蟲在飛翔。
覓雪踏著這美麗的月色，悄悄往白毓萱的帳篷走去。
“幹什麽？”幾個侍衛攔住了覓雪，“公主有令，你們夫婦不能離開夫子廟的！”
覓雪連忙笑了笑，柔聲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見公主，否則的話，也不會在這三更半夜來的。求求二位大哥行個好，通傳一聲，我就在這裏等著。告訴公主，覓雪真的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見她的！”
“不行！”為首的一個侍衛一把將覓雪推倒在地，鄙夷地罵道，“就你這種髒女人，還想見公主？也沒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覓雪摔倒在了那柔軟的碧草上，她恨恨地看著那些侍衛們，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皇上肯定已經懷疑我了，否則的話，他是不會讓一個來曆不明的丫頭跟著高逸辰走的！難道，他和那個死丫頭達成了什麽協議？”一想到這裏，汗水立刻浸透了她那單薄的衣衫。
覓雪一邊往夫子廟走著，一邊胡思亂想。
“難道，他讓我回烏蘇，為的就是給那個死丫頭解氣？”覓雪不無恨意地想，“肯定是的。我剛回烏蘇，那個死丫頭就已經在我身邊安插眼線了，若不是在鍾雲鶴茶中下了蒙汗藥，我連晚上出來的機會都沒有！皇上啊皇上，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覓雪了……”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茫茫黑夜中，一隻潔白的鴿子，在夜空中飛翔著。它穿過那朵朵白雲，往著南方飛去。
看著那漸漸遠去的影子，覓雪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笑容。
太陽越升越高，溫暖的陽光，輕輕地灑在那美麗的大草原上。
白毓萱剛幫高逸辰整理好衣服，隻見一士兵匆匆忙忙跑了進來，他滿頭大汗，臉色蒼白，“撲嗵”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呈上一份密函。
那份密函上，赫然粘著三根雞毛！
一看那三根雞毛，白毓萱和高逸辰的臉色頓時都變了。
“石將軍密報！”那士兵風塵仆仆，嘴巴裂開了，看上去筋疲力盡。
高逸辰接過了那份密報，迅速打開。
白毓萱看著他那張英俊的臉，迅速變了顏色。
“傳令，孤禦駕親征！”高逸辰目光一冷，目露殺機。
白毓萱看著他那帶著嗜血寒意的目光，心中一沉。
“出了什麽事？”白毓萱知道不該問，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她從未見過高逸辰的這種目光，冰冷似雪，閃爍著強烈的殺意。
高逸辰冷冷地說：“淩嘯風帶兵攻打烏蘇。”
“什麽？”白毓萱大吃一驚，“淩嘯風？”
她覺得這一切是來的是那麽突然，那麽不可思議。雖然這些年來西涼一直騷擾周邊各國，但是對烏蘇還是沒有太大動作的。畢竟，他們兩家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係，也有著唇亡齒寒的利害關係。
如今，淩嘯風親自帶兵攻打烏蘇，顯然，他是決定和烏蘇一決勝負了。白毓萱無法理解，是什麽樣的理由，讓淩嘯風大舉進攻烏蘇呢？
“哼哼，替綺蓮複仇，好荒謬的理由！”高逸辰將那封信撕成了碎片，順手往空中一扔。
潔白的紙片，如雪花般紛紛飛舞著。
白毓萱看著那紛飛的紙片，目光裏全是擔心。
士兵已經退下，高逸辰目光冷冷，那張蒼白的臉，如天山之巔的冰雪。
“要不要找大周幫忙？”白毓萱試探性地問。
所有人都知道，西涼兵強馬壯，連強大的大周都不願意和它正麵交鋒。烏蘇最近變故實在是太多了，和藍若國鷹愁澗一役，雖然最後石愷率兵將藍若國打敗，但是國力已經深受影響。此時和西涼交戰，前途並不明朗。如果此時藍若國再舉兵進犯的話，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難道你不相信你的丈夫？”高逸辰微微一笑，緊緊抱了一下白毓萱，“孤這就去召集大臣們商量此事。你放心，淩嘯風不是你丈夫的對手，現在誰也無法將我們給分開的！”
白毓萱眼睛濕潤了，她將臉緊緊靠在他的肩上，輕輕點了點頭。
高逸辰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斷然往帳篷外走去。
看著他那強壯的背影，白毓萱的心懸在了半空中，久久無法平靜。
“我該怎麽辦？”她心急如焚，“我應該相信他的，他肯定能打敗淩嘯風的！可是……西涼兵強馬壯……不不，他一定會贏的！一定！”
她無奈地在床上坐了下來，心中暗暗祈禱著。
白毓萱看著外麵的太陽，從東方漸漸到了西方，看著那滿天彩霞，眼睛裏沒有一滴淚水。她想哭，可是又不敢哭，她怕，她怕萬一真的打起來，他受到一點點傷害！而且，她也不希望那個受到傷害的人是淩嘯風。畢竟此生，她欠的最多的，就是他了。
夜，又如期而至。那滿天的星星，孤獨地眨著眼睛。它們似乎也在疑惑，為什麽今天晚上，會是個不眠之夜呢？
紅燭流下了傷心的淚水，一滴，又一滴，滴滴全是心酸。
白毓萱默默地數著那一滴滴紅淚，看著那美麗的紅燭，漸漸化成一灘紅蠟。
黎明時分，高逸辰終於回到了帳篷，他滿臉疲憊，不過精神卻非常好。
“你回來了！”白毓萱連忙迎上前去，緊緊拉著他的雙手。
高逸辰伸出大手，無比愛憐地撫摸著她那嬌嫩的麵龐。
“一切都準備好了，一會兒孤就帶兵前往前線。”他盡量放慢了語速，生怕嚇著她，“沒事的，你別擔心，藍若國那邊你也不用怕，那裏也安排好了。現在，孤就放手和淩嘯風一搏，看看到底是他厲害，還是我高逸辰厲害！”
說到這裏，他目光一冷，眼睛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我陪你一起去！”白毓萱勉強一笑，溫柔地說。
高逸辰輕輕鬆開了手，看著她那雙淚光隱隱的眼睛，溫柔地說：“孤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在這裏照顧娘吧。她年紀大了，精神也不大好。你照顧好她，孤上戰場才能夠做到真正的毫無顧慮。不管她以前做過些什麽事情，可他畢竟生了孤啊！”
聽了他的話，白毓萱隻能輕輕地點點頭。傲寒閼氏的確需要人照顧，如果自己真的陪他上了戰場，誰知道那個瘋癲女人會做出什麽事來呢？還有鍾雲鶴，他會不會再騷擾傲寒閼氏呢。最令人擔心的是覓雪，這個女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替你收拾東西。”白毓萱勉強笑了笑，故作平靜。
她輕輕地收拾著他的衣裳，一件件，疊的整整齊齊。看著那幹淨的衣服，白毓萱淚水往肚子裏流。平靜的日子隻不過剛剛開始，卻又要結束了。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夠停下來歇一歇，讓自己那顆疲憊的心，得到一絲絲安寧。
看著她那纖弱的背影，高逸辰的鼻子也酸酸的。
上次，他披上戰袍，最後卻差點和她訣別。他真的不想再和她分開了，可是他又決不會讓她上戰場。戰爭，太殘酷了，根本不是像她這樣柔弱的女孩子可以承受的。他隻能再一次和她分別，不過他發誓，這次他一定要得勝歸來！
“少拿幾件就行了。”高逸辰緩緩走上前，從後麵將她擁在懷裏，“行軍打仗，不用帶太多東西的。孤想抱你一會兒，多抱你一會兒！”
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平靜，可是裏麵卻有些酸楚的味道。
白毓萱的眼睛紅紅的，可是她不能哭，她不想讓他了陣前看到自己那傷心的淚水。她猛然轉過身來，緊緊抱住了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