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若煙非煙(一)
“若煙非煙,若雲非雲,鬱鬱紛紛,蕭索輪囷,是謂卿雲。卿雲,喜氣也。”
想當年,非煙公主呱呱墜地時,天上飄浮著五彩祥雲。粗枝大葉的楚王,便想起了《史記》中的這句,為她取名非煙。當然,他取這名字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的女兒,會像步非煙一樣不安分守己。步非煙隻不過是和人私通,而他的白非煙,卻直接在大婚路上,和人私奔了。
楚王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壓根就沒想過什麽步非煙。如果他知道他的女兒會私奔的話,打死他也不會給她取這樣一個名字,隨便叫個阿貓、阿狗不就得了?結果,自己一條老命,果真死在了她的手上!
白毓萱的身體仍然非常差,還是站不起來。高逸辰早已經不管什麽和平協議了,隻是在白家老宅精心照顧她。
“可汗,您果真不去?”方公公看著正在替白毓萱喂藥的高逸辰,緊張地問,“皇上和西涼王他們都已經等了好幾天了。可汗,您總不至於讓他們一直等下去吧?”
高逸辰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地說:“讓他們等等吧。公公回去就說,公主身體尚未完全恢複。隻要公主的身體沒有恢複,這和平從何談起?”
方公公聽了緩緩點了點頭。
“那奴才這就回去稟報給皇上。”他有些失望地說,“奴才先行告退。”
“走吧,恕不遠送!”楊子愛瞟了一眼方公公,高聲道。
其實她以前在皇宮時,對這方公公並沒有什麽反感。不過這次她回到皇宮,見到朱公公等那些醜惡的嘴臉後,楊子愛一棒子打死了所有人,統統都討厭了。她不明白,為什麽白毓萱上次住在宮中時,個個都跟狗似的,搖尾乞憐呢?怎麽到了現在,卻一個個變成了白眼狼了呢?
方公公雖然對楊子愛有氣,可是也不敢發作。畢竟楊子愛現在是白毓萱眼前的紅人,他隻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咽了。
看著方公公遠去的背影,白毓萱低聲問:“你真的不去嗎?”
“不去,讓他們繼續等!”高逸辰微笑著說,“你放心,孤心中有數。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他們等幾天又算什麽?”
白毓萱想了想,覺得也不能如此就輕易去和他們談什麽所謂的協議。
“哎呀,理那些人幹什麽?”楊子愛連忙說,“公主,你快點調理身體。等你身體好了,咱就回烏蘇去,管他什麽狗屁協議呢。打就打,咱又不是打不過!什麽狗屁西涼鐵騎啊,不照樣被打了個落花流水?下次他們再敢找茬,讓石愷去滅了他們!”
白毓萱敏銳地覺察到,楊子愛在說“石愷”兩個字的時候,聲音裏透著一股驕傲自豪。她絲毫沒有掩飾她對石愷的好感。楊子愛不會玩那種“蒹瑕蒼蒼,白露為霜”的浪漫,她就像一盞明晃晃的燈籠,高高掛在枝頭,絲毫沒有避諱所有人的目光。
“到時候,就給你和石將軍完婚?”白毓萱微笑著問。
楊子愛聽了,並沒有像其他少女一樣臉紅。
她昂首挺胸,臉皮比鞋底還要厚:“當然得快點了。這老家夥雖然身體還算行,可是畢竟上了年紀,再不結婚的話,還不知道以後行不行了呢……”
說的沒介意,而聽的人卻有些坐不住了。
“我們回屋吧,結婚的事,以後再說吧。”白毓萱臉一紅,她真不知道這傻丫頭下麵還會說出什麽話來。再說下去,鬧不好連洞房的細節都說出來呢。楊子愛不介意,可是她白毓萱卻受不了。
“以後再說!”高逸辰連忙抱起了白毓萱,“外麵風大,我們回屋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連忙往屋內走去。
楊子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在後麵大聲問道:“有什麽風啊?喂,你們也太小氣了吧?聽說我要結婚,一個個都跑了?別什麽,難道怕我找你們要嫁妝?就算是要嫁妝的話,也不過份吧,好歹我也是伺候公主的人啊,不至於連點嫁妝都不給啊……”
她越說越氣,連忙追了上去。
“喂,你們到底給不給嫁妝啊?”楊子愛直接跟進了房間,仍然在喋喋不休。
白毓萱無奈地看了高逸辰一眼,隻見他也是一臉無奈。他們誰都不忍心對楊子愛說一句重話,畢竟,白毓萱的命是她給撿回來的。
“行行行!”高逸辰無奈地說,“你的婚事不用操心,你就安安心心地等著做你的新娘吧。”
“連句祝福的話都沒有?”楊子愛瞪著眼睛,聽了這話,心裏才舒服了一些。不過,她看著高逸辰和白毓萱這表情,覺得他們似乎對這段婚姻並不看好。
不過,這段婚姻又如何能讓高逸辰和白毓萱看好呢?拋開年齡不談,就衝楊子愛這副沒頭沒腦的德性,一向以嚴謹著稱的石愷又怎麽能接受得了?忍一時行,要讓他忍受一輩子,高逸辰根本就不知道石愷能否忍受得了。
“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高逸辰不明白,現在又沒有拜堂,這楊子愛現在要什麽祝福的話幹什麽。
最搞笑的是,現在石愷也不在這裏啊。他說這祝福的話,石愷也聽不到,這話說出來還有什麽意思?
白毓萱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從來沒發現,這楊子愛原來如此可愛,可愛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你罵人啊?”楊子愛聽了,卻絲毫沒有領情,臉漲得紅紅的。
“孤沒有罵人啊!”高逸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哪裏有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詫異地看了白毓萱一眼。
白毓萱也一臉迷茫,她也沒聽出這話中有什麽不妥。這句話,不是結婚時最常用的祝福的話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何來罵人一說?
“還說沒有!”楊子愛連忙拉著白毓萱的手,不悅地說,“公主,你聽聽這話!還早生貴子呢。可汗明知道石愷他一大把年輕了,肯定不能生育了,他還說什麽早生貴子?”
“他不能生育?”白毓萱和高逸辰都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你給他診過脈?”
楊子愛哈哈一笑:“這事還用診脈?”
“不診脈你怎麽知道的?”白毓萱詫異地問,隨即又想了起來,“啊,對了,你是大夫!望聞問切,你看看就知道了,對嗎?”
高逸辰似乎聽明白了,他連忙拉了拉白毓萱的衣袖。
“幹什麽?”白毓萱有些不解。
高逸辰衝她使了個眼色。
白毓萱心中一驚,差點失聲尖叫起來,心中暗暗地想:“難道,他們已經暗渡陳倉了?”
看著楊子愛那副絲毫沒有害羞的模樣,白毓萱又覺得不大可能。
日子一天天過去,白毓萱的精神也越來越好。
大周的空氣中,有著一股淡淡的清甜。這裏的風,柔柔的;這裏的水,甜甜的;這裏的姑娘,美美的。
方公公一次次出入白府,幾乎要將白家老宅的門檻給踩爛。
高逸辰終於帶著白毓萱,乘上馬車,往皇宮方向駛去。
街上的人們,在紛紛指點著。
“看到了嗎?這就是烏蘇可汗和咱們公主的馬車!”一個賣菜的壯漢低聲說,“現在想想就覺得害怕,公主居然差點被千刀萬剮了!”
杜鵑一邊幫忙整理著菜,一邊冷冷地說:“管別人的事幹嘛,還不快點賣菜?”
那壯漢聽了,連忙吐了吐舌頭,繼續賣菜。
原來,那壯漢,正是當日抱起杜鵑的那個男子。後來的事情,都按照他的意願迅速發展。沒幾天,杜鵑就已經同意嫁給他了。這速度,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巍峨的皇宮,越來越近了。
看著那座巍峨的宮殿,白毓萱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抗拒它,可是卻一次次身不由己地靠近它。即使在她回到烏蘇的那段日子裏,她甚至還在夢裏見過它!難道,這座神秘的宮殿,真的有一種奇怪的魔力?吸引著她,讓她欲罷不能。
大紅的宮門徐徐打開了,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皇上、淩嘯風、藍若國國王,親自站在門口,迎接白毓萱和高逸辰。
看著他們三個如天神般肅穆地站在門口,楊子愛欣喜地笑道:“公主,看來你的待遇還真不低啊?”
看著他們三個人,高逸辰緊緊地握住了白毓萱的手。他清楚地感覺到,白毓萱那冰冷的小手裏,居然全都是汗水。
“他們為什麽會來迎接我?”白毓萱輕輕地瞟了一眼周圍那情緒高漲的人們,心中突然有些忐忑不安。
人們紛紛跪在地上,五體投地,拜著他們這位心目中無比英勇的君王。
高逸辰用力地握了握白毓萱那柔嫩的小手,示意她不必緊急。他拉著白毓萱的手,緩緩地走向了大紅的宮門,走向了那三位如天神般肅穆的男人。
白毓萱臉色蒼白,她看著那三張漸漸清晰的麵龐,看著淩嘯風那邪惡的笑容,看著藍若國國王那似醉非醉的眼睛,覺得毛骨悚然。
“不對,不對!”她心中暗暗地想,“今天這一切肯定沒有那麽簡單!淩嘯風又怎麽會親自來迎接我?他要說的話,那天已經說清楚了啊!難道,他今天隻是為了在眾人麵前表演?不對,不對……”
看著淩嘯風那邪惡的笑容,白毓萱的腳步有些遲疑了。
“冤枉!”一個淒厲的女聲打破了這平靜的局麵。
白毓萱渾身一顫,隻見一渾身素縞的年輕女子,歇斯底裏地哭泣著,從人群中奔跑而來。
“什麽人?退下!”禦林軍們揮起刀劍,直接將那白衣女人擋在了外麵。
那白衣女子連忙跪在地上,哭天嗆地喊了起來。
“皇上,您一定要為非煙做主啊!”那白衣女子伏在地上,哀號不己。
“非煙?”白毓萱渾身一顫。
高逸辰連忙扶住她。
白毓萱有些不敢相信,非煙公主出現在大天廣眾之下,會出現在皇上的麵前!
“不,肯定不是她!”她心中暗暗地想,“她已經和她的情郎私奔了,她怎麽會回來呢?難道她不知道,她這一回來,自己肯定要死無葬身之地?”
淩嘯風和藍若國國王相視一笑,得意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他們在津津有味地欣賞著,欣賞著這場馬上就要上演的精彩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