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晚產兒
秋天帶著落葉的聲音來了,早晨像露珠一樣新鮮。天空發出柔和的光輝,澄清又縹緲,使人想聽見一陣高飛的雲雀的歌唱,正如望著碧海想著見一片白帆。朝陽是時間的翅膀,當它初升時有一刹那極其絢爛的展開。
樹葉黃了,秋風一吹飄飄悠悠在空中飛舞,好象一位位少女在跳舞,又好象報告人們秋天來了。
了塵師太風風光光地下葬了,她安安靜靜地躺在了妃子的陵園之中,號“荷妃”。所有的人們都在議論紛紛,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居然還有一位荷妃的存在。皇上的妃嬪之中,地位在妃子級別的並沒有幾位,突然間冒出一位荷妃來,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白毓萱已經回到了白家老宅居住,至於高逸辰的和平協議,也談的差不多了。此時的淩嘯風,已經沒有了再爭鬥下去的心思,對於一切協議內容,他都漠不關心。隻有藍若國國王像個小醜一樣上竄下跳,為和烏蘇的邊境劃分在爭論不休。
其實關於邊境劃分的問題,那可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說到底,誰都沒理。他們誰都不肯放棄鷹愁澗,因為那可是一道天然屏障。有了它,無異於為自己的國家建了一座鐵血長城。別說了鷹愁澗那麽重要的軍事要地了,其實就算是一塊蠻荒之地,他們也都不可能輕易放棄的。祖宗打下來的江山,他們誰又有資格將它們輕易放棄呢?
“再過幾天,我們就回烏蘇去吧。”高逸辰緊緊地握著白毓萱那冰冷的小手,微笑著說,“藍若國國王再叫囂也沒有用了,他一個戰敗國的君王,又有什麽資格和我們談條件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白毓萱的神情。
他在擔心,擔心白毓萱仍然將在淩嘯風那裏受到淩辱的事情放在心裏。他希望她快點將那件事情忘記,可是他又非常清楚地知道,連手指割破了還需要一段時間平複呢,更何況是這種心裏的苦楚?
如今,了塵師太也走了,白毓萱現在就是想找一個可以棲身的地方都沒有了。傷痕累累的她,連找個可以哭泣的肩膀都沒有了。
“我不回去。”白毓萱淒然一笑。
“那你一個人要去哪裏?”高逸辰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微笑著問,“留在皇上身邊嗎?”
白毓萱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一個人回淨水庵。”
“一個人?”高逸辰緊張地說,“不可以的。你一個人在那裏,如果生病了,誰來照顧你啊?再說了,那荒郊野外的,如果淩嘯風想再為難你……”
說到這裏,他有些後悔了。他不應該提淩嘯風的,不該提那個混蛋。因為,他看到白毓萱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皺。淩嘯風給她帶來的傷害,是永遠也無法平複的。
“以前我一個人,不也是好好的嗎?”白毓萱笑了笑,輕輕地說,“我賣過藝,當過女鬼,還一個人闖過你先祖的陵墓。你說說,我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高逸辰沒有說話,他知道,此時的白毓萱,心已經死了,她的確沒有什麽可怕的了。就算是淩嘯風將那傷害再強加給她一次,她的痛苦也不會再深了。她,已經麻木到極致了。
將圓未圓的明月,漸漸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雲,淡淡的遮住月光,田野上麵,仿佛籠起一片輕煙,嫋嫋升起,如同墜人夢境。晚雲飄過之後,田野上煙消霧散,水一樣的清光,衝洗著柔和的秋夜。
楊子愛翻著那厚厚的醫書,和手中那張泛黃的藥方比較著。
一陣陰風吹過,吹滅了那跳躍的燭焰。
“誰?”她心一緊。
一縷淡淡的白霧飄過,霧氣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用力地嗅了嗅那香味,心一沉:“荷花的香味?”
楊子愛頓時麵如死灰。她住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荷花,這裏離清荷亭非常遠的。那裏的香味,又怎麽會傳到這裏呢?
“不……”楊子愛嚇得渾身顫抖,她連忙站了起來,試圖尋找火石。
夜,一片漆黑,連貓也會暗恨父母沒給它們一雙極為明亮的眼睛,以致於在這黑暗裏也會被老鼠碰到胡子。
楊子愛的手在桌子上胡亂摸著,她渾身在劇烈地顫抖著。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楊子愛不是楊子凝,她的心並沒有那麽壞。所以,她不能夠像她的姐姐一樣安然入睡。自從了塵師太死後,她整夜都在被噩夢困擾。
那陣陣陰風再度襲來,將那精美的碧紗窗吹開。一隻飛鳥恰巧從窗戶邊飛過,嚇得楊子愛不由得往後一退,直接將身後的書架撞倒了。
“啊……”楊子愛失聲尖叫起來。
書架上的書籍,散落了一地。其中一本厚厚的古籍,直接落在了楊子愛的頭上,砸的她一直暈眩,眼前一片金光燦爛。
她胡亂地摸著,終於爬到了桌邊,摸到了打火石。
楊子愛的手在微微顫抖著,她終於點亮了那半截蠟燭。微弱的燭光,終於照亮了她那雙無比驚恐的眼睛。
“真是該死!”在她確定這空蕩蕩的屋子裏隻有自己的時候,恨恨地罵道。
她一邊罵著,一邊將頂在自己頭上的書取了下來。
那本書又厚又重,還隱隱散發著一股發黴的味道。
這屋子裏的書籍,都是她從太醫院借來的,其中不乏一些古籍善本。雖然太醫院所有的人都不喜歡她,可是衝著皇上的麵子,他們也不能得罪這個沒腦子的女人。
楊子愛有些氣惱地將頭上的書取了下來,借著微弱的燭光,她看清楚了上麵的字跡。
“這……”她眼睛一亮,“這不是和白毓萱那賤人給我的藥方一模一樣?”
她的目光迅速掃過書上的字跡,目光越來越邪惡起來……
楊子愛跪在皇上麵前,低著頭,嘴角卻泛起一絲邪惡的笑意。
“這藥方……”皇上看著那張泛黃的藥方,有些詫異,“這是治什麽的?”
楊子愛連忙磕了個頭:“皇上,這是醫治晚產兒的藥方。所有人隻知道早產兒生下來身體虛弱,卻不知道晚產兒生下來身體的隱患也非常多的。”
“這藥方從何而來?”皇上的手在微微顫抖著,神情有些激動。
楊子愛連忙說:“這是公主給子愛的,她說不明白這藥方是治什麽的。子愛查遍醫書,發現是治晚產兒的藥後,覺得事關重大,所以不敢隱瞞,特來稟報皇上。”
她一邊說著,心中一邊暗暗得意。
“白毓萱,現在有了證據,看你還有什麽話說!”楊子愛心中邪惡地笑道,“就你那種德性,還配當齊王的女兒?果然,你果然是個野種!看來,你和白非煙那小賤人都得死了,你們倆位真假公主還真是有緣,連上黃泉路都能一起走啊!緣份啊,果然是緣份!到了黃泉路上,你們接著鬥吧!千刀萬剮,哈哈……白毓萱啊白毓萱,讓你就這樣死了,未免太便宜你了。你等著吧,我要讓你在死前,還親眼看著你心愛的男人被人奪走,讓你各種滋味都要好好嚐一嚐……”
皇上臉色蒼白,他看著那張泛黃的藥方,眼睛濕潤了。
“依依,依依……”他心中狂喊著,“為什麽你要瞞著朕?你給朕生下了一個女兒,為什麽卻一直要隱瞞呢?王兄啊王兄,你死了,你就讓朕的女兒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在這世上生活嗎?為什麽不把她還給朕,為什麽?”
他越想越激動,越想越恨,甚至連了塵師太也在嫉恨。
“楚飄飄,你也幫著依依隱瞞這一切!”皇上的手將那張泛黃的藥方揉成了一團,雙目中閃爍著寒冷的光芒,“朕還一直覺得對你抱有愧疚,現在看來,你根本就不值得人同情!”
他一用力,將鐵拳重重地砸在桌上。
那結實的黃花梨大案,如摧枯拉朽般倒在地上,化為一堆無用的廢木。
楊子愛嚇得渾身一顫,心髒差點沒從肚子裏跳出來。
她看著滿臉怒火的皇上,又驚又喜,心中暗暗地想:“好,終於惱了!我就不信了,你再喜歡那野丫頭,可是也不能容忍她不是齊王的女兒吧!皇家的血統豈能容得褻瀆?”
皇上連看都沒看楊子愛一眼,如一縷旋風一樣往外麵衝去。
雨,依舊下著。
那冰冷的雨水,打濕了皇上的衣衫,他不禁想起了和白毓萱以前相處時的美好時光。現在想想,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自己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心裏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原來,那就是最簡單的父女親情,這種血緣關係,是時光和距離都無法改變的。
他到了白家老宅,看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在微微顫抖著。
雖然這宅子經過修繕,但是高逸辰並沒有刻意改變這裏的一切,盡量在維持著原來的模樣。他知道,這裏是白毓萱的家,這裏有著她兒時的夢,有著她無限的回憶。
此時,白毓萱也沒有入睡。
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碧紗窗前,聽著外麵的風雨聲。
她想起了了塵師太,很明顯,了塵是被人殺害的。可是皇上派人查了好久,卻沒有任何線索,這讓白毓萱更加煩惱。
“皇上來了。”高逸辰輕輕地推開那陳舊的木門,走了進來,溫柔地說,“快梳洗一下吧,皇上正在大廳等著呢。”
“這個時候來?”白毓萱心中一驚,“難道,找到了殺害師太的凶手?”
她顧不得未梳洗,連忙衝了出去。
“外麵還下著雨呢。”高逸辰焦急地在後麵喊道,“等等,撐把傘!”
白毓萱沒有理會高逸辰的話,她腳下生風,拚命向大廳跑去。她覺得,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再跑的這麽快了,她似乎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就是為了能早一刻見到皇上。好像,她如果再遲一步的話,皇上就會消失一樣。
秋雨打著她的臉。一堆堆深灰色的迷雲,低低地壓著大地。已經是深秋了,森林裏那一望無際的林木都已光禿,老樹陰鬱地站著,讓褐色的苔掩住它身上的皺紋。無情的秋天剝下了它們美麗的衣裳,它們隻好枯禿地站在那裏。
白毓萱累的嬌喘籲籲,她重重地推開了大廳那兩扇紅色的雕花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