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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兩位男主的桂花對決(上)

  “豆腐?”邵清納悶,“我倒是吃過甜杏糕團。你做的這個豆腐,竟是取材於甜杏?”


  姚歡得意:“先生是不是覺得與豆腐看不出分別?其實做法也不難。我在宮中當差的幾日,看到禦廚裏有瓊脂粉,廚娘用來做栗子水晶糕。出宮後,我便在街市上買了瓊脂粉和甜杏仁粉。栗茸不溶於水,杏仁粉卻能煮得像酪漿一般,混入瓊脂粉,放涼凝結後,就如豆腐一般。再撒上先生送來的桂花糖,風味更佳。”


  瓊脂,乃石花菜等海藻中提取的植物明膠。


  牛骨、魚骨中提取動物明膠,海藻中提取植物明膠,漢唐以前的人們就會了。


  因此,姚歡在大內禦膳所看到瓊脂粉,並不奇怪,隻是被提醒了而已——這種用於粘合凝固的食物添加劑,是開發各種漂亮點心的必備之物,若再配上天然色素,弄些什麽春櫻夏荷、秋菊冬梅之類的菓子,定可做咖啡館吸引北宋名媛的噱頭。


  而在邵先生看來,眼前這女子,端出什麽吃食給他,他都是甘之如飴的。


  更何況這道杏仁豆腐上,還加了他邵清做的桂花糖。


  邵清於是哪裏還會猶豫,興高采烈地就剜了一口來嚐。


  “妙極!果然比豆腐還嫩。”


  姚歡心道,自然比豆腐還嫩,你們這個時候的古人,又沒發明出內酯豆腐,我這瓊脂杏仁,可不比老豆腐嫩上幾倍?

  隻聽邵清又繼續誇讚:“娘子的甜杏豆腐,堪比瓊漿玉露。桂花糖,正如清秋金風。嗯,這道點心甚好,教我想起秦學士的詞: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姚歡聞言,遽然一愣。


  就在邵清期盼著能看到一種羞澀局促的表情轉換時,姚歡卻撲哧笑起來。


  “這首詞我曉得,秦觀秦學士的鵲橋仙吧?他還有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邵先生,秦學士這首詞,我們巷子裏捏磨合樂小人的王婆婆都會背。你道是為何?我姨父每回來看姨母,便要帶一首詞來,他自己填詞功夫不太靈,隻好求助柳七、歐陽公、秦學士……”


  姚歡說到這裏,驀地停住。


  這畢竟是已經離婚的姨父姨母之間的八卦,她也是嘴太大了,豈能就這麽拿來說與邵先生聽。


  也不知怎地,麵對邵先生的時候,她就是覺得自己很放鬆,放鬆到,可以上脫口秀或者吐槽大會。


  邵清心裏,卻更是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傻?

  你做的杏仁豆腐,我做的桂花糖,我比作金風玉露一相逢,你就沒明白我的言下之意?

  看來,確實是沒明白。


  或者根本沒想到。


  要不,怎麽跑偏到她姨父姨母的軼事上去。


  就算戛然而止,似乎也是意識到自己作為晚輩,在外人麵前如此議論長輩的情事很不合適而已。


  在她臉上,絲毫看不到愣怔羞赧之色。


  自己豁出去撩動,結果是撩而不動。


  撩了個寂寞吧!


  邵清按下尷尬和挫敗感,卻也不願在話題上铩羽而歸。


  他來,就是要看她的生動麵容,聽她的有趣言語。


  既然如此有違他邵清行事風格的試探,都如老車夫碰上懵懂的馬,被帶歪了,那,那就還是說說菜吧。


  邵清遂又開啟技術流模式,侃侃道:“從前隻有草原行國之人以酪為漿,如今我宋人亦愛食牛乳羊乳,皇家禦廚有專門的奶酪院,開封市肆裏奶酪店亦不罕見。娘子也可在水中先加些牛乳,再與甜杏粉、瓊脂片同煮,或許更香滑。”


  姚歡大受啟發,接道:“對呀,若在沒有桂花的時節,便做櫻桃奶酪杏仁豆腐,梅子奶酪杏仁豆腐,山楂奶酪杏仁豆腐……”


  邵清笑著點頭:“自是如此。即便在肅殺寒冬,亦可變出花樣來。你看,現下吾等做的是蜜糖桂花,到了冬天,則可以摘下梅花,用雪水浸軟晾幹,再調入蜂蜜,便是我曾經借給娘子那本《林氏清饌》中的蜜漬梅花醬。”


  邵清低而溫的嗓音,如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曲,不必多用力,便能引發姚歡充滿畫麵感的遐想。


  數九寒天,大雪紛飛,坐於窗下,偎著暖爐,一杯香濃的熱咖啡,一疊清甜的杏汁乳酪梅花軟糕,喝一口咖啡,挖一勺甜品,看窗外琉璃般的冰晶六棱花,輕輕飄落柵台。


  邵清見姚歡有神遊之象,眼中泛起一層陶醉之意,似乎沉於美夢一般。


  他便也靜靜地望著她,如此相對的片刻寧謐,在他看來彌足珍貴。


  然而他未能如願。


  篤—篤—篤—


  院門再次被敲響。


  邵、姚二人聞聲回頭,才發現,姚歡方才並未將院門關好。


  院外之人隻是用叩門聲預告自己踏入院來的步伐。


  “四……四叔?!”


  姚歡看清來人,噌地站起來,卻不知是驚是喜還是窘,一時之間頗為手足無措。


  “歡兒,原來有客人?”


  曾緯幾步便走到二人麵前,和顏悅色地問道。


  曾四郎就有這個本事,一副目光掃過來,七分溫柔笑意給了姚歡,三分警惕參研甩給了邵清,涇渭分明。


  姚歡醒過來,忙道:“這是教導汝舟的邵先生,呃,當初,也替我看過傷,就是汴河邊那次……先生今日,正好出診路過,來向姨母借沈公的書。”


  曾緯向邵清拱手:“在下曾緯,家兄家嫂認歡兒為義女後,頗多掛念。因沈二娘這宅子離國子監不遠,在下又是國子監監生,故而有時受兄嫂之托,為歡兒送些衣飾用度。”


  邵清還禮:“原來是曾樞相的公子,怪不得姚娘子喚作四叔。”


  曾緯暢然一笑,笑意裏亦摻了些微的自嘲:“其實也不過癡長三四歲,一聲四叔,聽起來古怪,在下也實不敢當。”


  邵清道:“沒什麽古怪的,輩分本是倫常之禮,汝舟哥兒比姚娘子小上十餘歲,不過喚她阿姊。曾公子若按輩分算來,與姚娘子乃叔侄,便是年紀相仿,她也應稱一聲四叔。曾公子請坐。”


  坐?

  曾緯心道,這是沈家的院子,你憑什麽招呼我坐?

  你一會兒郎中一會兒先生的,便能仗著這名頭,光天化日地進到院子裏,與她談笑風生,也不怕左右鄰居起疑嚼舌,給她惹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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