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水墨顏
逍遙子靜靜地看著那女鬼，隻見她的身體幾乎隻是一團薄薄的煙霧構成，甚至隱約可以看的到她身後那堅硬的岩石。那重重的鎖鏈鎖在她的身上，似乎隻不過是鎖著一團若有若無的煙霧。若不是那如訴如泣的歌聲，他簡直要懷疑，這裏是否真的鎖著一個女鬼。
那女鬼反反複複地唱著，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不過，她卻依舊不肯停，似乎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逍遙子緩緩走上前，隻見那女鬼長發如雲，最為駭人的是，她的腹部被利物硬生生地切開，裏麵的內髒，居然隱約可辯！
“是她！”逍遙子渾身一顫，額頭上立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多少年來，他的夢中，一直縈繞著這個女人的身影，他又怎麽可能將她忘記呢？一樣的長發，一樣的鮮血，一樣的白裙，就算天崩地裂，他也永遠無法忘記這個女人！
逍遙子的嘴唇在微微顫抖著，他的眼睛濕潤了，猶豫了半天，他終於鼓起勇氣，輕輕地呼喚了一聲：“水墨顏，是你嗎？”
那女鬼聽到逍遙子的聲音，微微一愣，緩緩抬起頭來。
那是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裏麵毫無生機，似乎隻是兩個黑乎乎的洞。那張蒼白的臉，影影綽綽的浮現在逍遙子麵前，似乎一陣清風吹過，就足以將她給吹散了。昔日的絕色狐妖水墨顏，如今隻不過是一團氣，一團毫無生機的氣。
逍遙子輕輕一拂衣袖，恢複了自己那張英俊蒼白的臉龐。
“是……是你？”水墨顏那蒼白的嘴唇在微微蠕動著，那神情，像極了她臨死前的模樣，“逍遙子？”
她那雙大眼睛裏，依舊空洞並無一物，如一潭死水。
“是的，是我。”逍遙子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你……還好嗎？”
這句，等於是廢話。水墨顏已經死了，而且被閻王當成了死門所在，她會好嗎？她的魂魄，影影綽綽，似乎承受了許多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即使她不說，逍遙子也知道，她過的肯定不好，連那些下了十八層地獄的鬼魂每日每夜都得承受著無窮無盡的折磨，這個被關在死門的女鬼，她的日子又怎麽會好過了嗎？
水墨顏的嘴角，泛起了一縷冷冷的笑容。這笑容，出現在這樣一張若隱若現的鬼臉上，格外駭人。
“你說呢？”她冷笑著，聲音極為沙啞。
逍遙子聽了，頓時啞口無言。
“我女兒呢？”水墨顏冷冷地問，“她在哪裏？是在茅山道人那裏嗎？”
她一廂情願地希望，希望茅山道人能夠收養蘇凝兒，至少他肯定會善待她。她最擔心的是，蘇凝兒落到碧竹仙子手裏，那個陰險毒辣的女人，肯定會想盡辦法折磨她的。
逍遙子想了想，不願意告訴她蘇凝兒正在陰曹地府，如果水墨顏想見自己的女兒的話，他又有什麽理由來拒絕呢？如果她們母女真的見麵，那真相一旦揭穿了，他以後又有何麵目來見蘇凝兒呢？
“她在丹崖宮。”逍遙子淡淡地說，“碧竹仙子給她取了個名字，叫蘇凝兒。凝兒現在已經十五歲了，長的非常漂亮，和你非常像。”
“蘇凝兒？”水墨顏疑惑地想了想，“怎麽姓蘇？”
不過，她對這個名字並沒有細想太多，隻是緊張地問：“這十五年來，是你一直在撫養她？茅山道人呢，他為什麽不撫養她？”
這個名字也不難聽，所以水墨顏並沒有細想其中的含義。當然，就算是知道了其中的含義，她也無可奈何的。
逍遙子想了想說：“是這樣的，由於茅山道人和你的特殊關係，我們大家擔心他慣壞了凝兒，萬一讓她誤入歧途，那就不大好了……”
“什麽誤入歧途？”水墨顏冷笑著，打斷了逍遙子的話，“你們不就是擔心凝兒長大後替我複仇嗎？我真的不敢想像，你會把我的女兒教成什麽模樣？這十五年來，相信我的凝兒，過的也不好……”
一想到她那素未謀麵的女兒，水墨顏的心都碎了。既然蘇凝兒十五年來一直在丹崖宮，她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的女兒過的一定不好。雖然逍遙子人並不壞，不過他不是茅山道人，他又怎麽會憐惜她的女兒呢？
“我這個當娘的也太不稱職了……”水墨顏哽咽地說，“我的女兒在逍遙宮受苦，可是我卻無能為力……十五年來，我未見過她一麵，甚至連話都沒有和她說過一句……”
逍遙子本想說蘇凝兒這十五年來並沒有受苦，可是一想到她被慕容紫嫣們追著欺負時的情景，他又說不出來。他覺得水墨顏說的沒錯，十五年來，蘇凝兒的確在受苦，他這個當師父的，卻從來沒有保護過她。
“我會好好對凝兒的。”逍遙子想了想，安慰道，“凝兒很聽話的……”
“那你有沒有教法術給她？”水墨顏那雙空洞無神的眸子裏，射出兩道寒光，似乎要將逍遙子給看穿。
逍遙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嗬嗬……”水墨顏仰天長笑，那淒愴的笑聲，在這暗無邊際的地府裏，聽起來格外毛骨悚然，“逍遙子啊逍遙子，原來你的膽子就那麽一點點，連法術都不敢教給我的女兒！你在怕什麽？怕她日後替我複仇？怕那個可惡的預言？還是怕日後不是凝兒的對手？”
是的，逍遙子是在怕，他怕蘇凝兒替水墨顏複仇，怕那個可怕的預言成為現實，怕日後自己真的不是蘇凝兒的對手。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禍害蒼生的話，怕自己真的沒有能力去阻止她！
“其實不學法術，求嚐不是一件好事。”逍遙子淡淡地想，“這個世上，不會法術的人很多的，他們也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著。”
“那你為什麽教給你的弟子法術呢？”水墨顏冷笑著，“學法術，可以延長壽命的，可以保護自己的。你不教法術給我的女兒，是不是希望她早點死呢？她雖然是隻狐妖，可是如果不會法術的話，也會像其他那些狐狸一樣，早早地死去。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無憂無慮的生活？”
她的目光非常寒冷，冷的幾乎夾雜著冰渣。
每一個字，都深深刺痛了逍遙子的心。在這個女人麵前，他永遠也抬不起頭來，畢竟，欠她的，他永遠也無法償還。
水墨顏微微歎了口氣，淡淡地說：“其實，我並不希望凝兒有多麽高深莫測的法術，隻是希望她能夠快快樂樂的生活著。在茅山道人身邊，至少他會善待她的。”
“我也會的。”逍遙子心存愧疚，連忙說，“我答應你，即使凝兒不會法術，我也不會讓她受別人半點欺負的。丹崖宮裏有許多仙丹，隻要她服用了，完全可以延長壽命啊！相信我，我一定會善待凝兒的。”
水墨顏似乎並不相信逍遙子的話，疑惑地看著他那雙比夜晚星星還要璀璨的眼睛。
“我發誓！”逍遙子緩緩舉起手來，對天發誓，“我發誓，以後一定會善待凝兒！如違此誓，就讓我幾千年的道行付之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