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阿念
雖說要休養,我卻難以自製的與雲錦說了大半夜的悄悄話,仿佛是把在魔域這些日子以來被抑製的交流統統發泄出來了。雲錦被安置在擎魔窟旁的一處石穴內,看穴內的布置,倒像是這石穴原本就是為雲錦準備的。
即便雲錦不會如同他人一般與我對話,但起碼它願意聆聽,不會向魔帝那樣常常說到一半便匆匆終結了話題。我為雲錦處理了腳踝上的勒痕,總不自覺地去細細打量它麒麟形態的身體,然後時而又突然想象青攆的真身形態,總是在不寒而栗中趕緊收了思緒,繼續和雲錦聊其他的話題。後來不知什麽時候困意襲來,便靠在雲錦身上安然睡去,這大概是這些日子以來我睡得最為安穩愜意的一夜了。
直到魔帝那冷冷的聲音從石穴外傳來,我才恍然驚醒。
或許是近段時間在擎魔窟每日睡得有些久了,這會隻覺得仍是乏得很,無奈魔帝並不像是有耐心的主,我隻能勉強清醒過來,匆匆作別了雲錦,出了石穴。
當那一身鮮紅的戰甲印入眼簾,我再次清醒了許多,困意也消去了大半。
魔帝側過頭看了我一眼,並未說什麽,便又隻扔給我一個字“走。”
隻是這一次他並沒有突兀地抓著我空間瞬移,而是十分莊重地一步一步在前麵帶路。我跟著他往前走,卻發現是朝聖靈山的方向。
我依稀記得,曾經蒼黎待我去聖靈山的時候,並沒有經過這條路,想必應是在聖靈山的另外一麵,而不多一會兒,我們便到了一處像是峽穀入口的地方,也是同一時間,我已然感受到劇烈的氣流和靈力波動,抬頭一看,那巨大的漩渦果然已經差不多占據了頭頂的所有視線。
但魔帝卻並沒有進入封魔穀的意思,他微微駐足望了一眼,便帶著我朝山穀入口旁的一條石頭小道走了過去。繞過外圍的山體,當我發現道旁的岩石開始微微泛著藍光的時候,我便知道,我們已經到了聖靈山腳下。
此時,魔帝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我也已經注意到,在我們麵前,多出了一道隱約可見的結界,而結界裏麵的東西,卻十分模糊。前方似路非路,明明近在眼前的景象,卻越看越像幻境。
魔帝長臂一揮,那結界豁然打開一個缺口,我依舊緊緊跟著他,從那個缺口進入了結界。
一瞬前,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我也因此無比訝然。
在這結界之內,竟然是一個巨大的營地,而在營地周圍,整齊築造了無數個規則的石窟,營地中間,是布局分明的訓練場,一列列身著紅色盔甲的魔族士兵被將領帶著在不同的訓練場上操練。
這裏竟然是魔帝的軍營!
我不禁暗暗自嘲,我竟被魔域荒蕪的假象迷惑了,魔族本就是一個好戰的種族,怎可能不見一兵一卒?魔域內鬥,怎會隻是幾個強大魔族之間的單挑決鬥?原來魔族的軍隊都是在這般秘密的境地裏進行訓練的。
“看來蒼黎也未曾帶你看過真正的魔域。”魔帝見我驚訝之色,冷冷說道,“也難怪,魔族好戰,即使是在魔域的城鎮裏,也常有相互的挑釁和決鬥,且皆為生死較量,在魔域,殺戮不過就是見司空見慣的事。而軍隊中級以下級別的將領的選拔方式,也是生死決鬥,當然,如果主帥不夠強大,下麵的將領想要取而代之,也同樣是可以挑戰的。”
“那,他們敢來挑戰你嗎?”
魔帝又是微微側頭瞥了我一眼,十分霸氣地道“本尊有蚩尤血脈,生來便擁有魔域最強大的力量。”
“那蚩尤可是神魔中最強大的嗎?”
我見魔帝沒有回應,便接著道“如若不是,看來魔族仍是無法與天神相較的了,畢竟,神族當中應是有比蚩尤更加強大的人物吧?且不論神魔大戰何時能真的打起來,若是那比蚩尤還厲害的天神一念之差成了魔,倒是會不會向你發起挑戰呢?”
“哼!”
魔帝冷哼一聲,對我不再理會。
在營地正前方最裏麵的三個石窟,比其他石窟都大出許多,魔帝帶著我繞過了那些散布的訓練場,直接來到中間的一個石窟。想來,在這個石窟內的,應是這個營地的主帥。
石窟內的陳設十分簡單,除了石床、石台等必需品,便隻剩下一個放滿了各類兵器的兵器架子。
見魔帝帶著我進來,正端坐在正中間石台後麵似在研究戰布圖的一個年輕將領趕忙站了起來。他同樣是身著紅色戰甲,唯獨比魔帝身上的裝備少了幾樣。他相貌透著英氣,眉宇間除了身為魔族特有的一副凜然模樣外,似乎還多了幾分溫和之氣,不似其他魔族那般戾氣深重。
“帝父。”他向魔帝畢恭畢敬行了一禮,隨即看到了在魔帝身後的我,頓時麵露驚訝的神情。
他稱魔帝為帝父,那他竟然是魔帝之子嗎?
他的驚訝也僅僅是一閃而過,隨即十分謹慎地向我也點頭示意了一下。
“她便是帝父所提之人嗎?她與母親……確實太過相像了……”
“僅表象而已,她怎可與你母親相比。”
我像一方木樁一般聽著他們的對話,卻好似頭頂響過了一記驚雷。
他口中所說的母親,難道,是青木琢嗎?青木琢竟然與魔帝有一個孩子!這真可謂是令人匪夷所思。在此之前,我得到的所有信息,皆是蒼黎和青木琢伉儷情深,一個化作聖靈山封印魔域,一個則不離不棄終身守護,可現在,卻憑空多出了一個魔帝與青木琢的孩子!我愈發覺得,那些被千年時光磨平的恩怨,比我所知的,實在複雜太多太多了。
魔帝無視我的異樣,繼續說道“阿念,此番前去青丘,你務必小心,速去速回,青攆那邊極不安分,魔域怕是在不久後便會有一場大戰了。”
“我知道了,帝父,我定會盡力護她周全。”
“若不幸有神族卷入,你隻管將她快速帶回魔域,切不可讓神族將她帶走。”
“好。”
在這石窟之中,我好似透明,卻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了太多訊息,隻是我實在想不通,我去青丘尋欲毒的解藥,與神族會有何牽扯?
“此乃本尊之子阿念,這一路你務必聽他安排,不要輕舉妄動。”魔帝似乎終於想到了我的存在。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雖有太多疑問,但終究不知該怎麽問出口。一切,待去了青丘,或許就都知道了吧。又或許,待到了青丘,我便不必在返回魔域了。
這麽想著,魔帝卻在留下一些簡單的叮囑後,將我留在了軍營內,自己則返回擎魔窟去了。
那阿念似乎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後,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他匆匆向我行了一禮,與我客氣了幾句,便命手下的魔兵將我安置到主帥石窟旁的那個石窟內,並告知我明日便可以啟程,屆時,魔帝會來開啟封魔穀的封印,將我們送去人界。
他卻不知,在他打量我的時候,我也細細將他打量了一遍,從他的眉眼間,我也的確看出了幾分魔帝的影子,但更多的,我卻在細細查找著他麵容當中是否有青木琢的痕跡,不知為何,我對青木琢的好奇心,越來越濃厚了。
我原想從他那獲取一些關於青木琢的細枝末節,但他卻似乎並沒有要與我攀談的意思,所以,我也隻能作罷,老老實實回到了自己的休息石窟。
即使前一夜我與雲錦聊天並沒有真正休息好,但這一夜,我卻絲毫沒有了困意。輾轉反側,我努力去猜測著去往青丘後會發生些什麽,設想著我的毒解了之後我將要做些什麽,心底的暗湧久久無法平息。我不時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似乎又較前幾日略突出了些。我想著,待青丘事了,我定要想辦法拜托魔族的控製,去見他一麵。
他現在如何了?因為之前的那場浩劫,他們遷去了哪裏?又或是重新返回了遂寧鎮?那博義和遊若君是否仍然同他住在一處?他和遊若君……如今是以怎樣的方式對處?他若再見到我,會是怎樣的反應……
無數猜測,無數幻想,竟也漸漸覺得乏了,終於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營地裏早操的號角聲將我從夢中喚醒,我眼前卻似乎仍有那熟悉的木屋的影子,自然,還有屋內藍袍素衣的身影……
我讓自己略清醒了些,便信然走出了石窟,卻見魔帝之子阿念已經等候在石窟之外了。
“見諒,這兩日夜裏睡得晚了些。”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無妨,女子有身孕之時,多些倦意也是正常。帝父也常說,母親在懷胎之時也常覺困乏。”
他再次以十分深沉的目光看著我,然後提到了他的母親,那眼神著實讓我有些不太自在。
“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他果然恍然驚醒,隨即道“我們這便去封魔穀吧,帝父想必早已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