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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離穀

  往後的近十六年光陰,又恢複到那平靜的模樣,同穀中的溪流一道,平緩的向前流著,不知來處,亦不知去向。


  孟羽卻一天天變了模樣。


  我常問蒼黎,此前,他們都聲稱妖沒有母親,但我如何能生出一個妖來。於是我才知道了,此妖非彼妖。因為妖界早在幾千年前便已遁世,所以,後來大家所提到的妖,都是在其他空間裏修煉成精怪的妖,而真正的如女媧和阿念祖母那般純正血統的妖,是力量堪比神魔的種族,也同樣是具有繁衍能力的。而後我便多了更多的疑惑。比如鬱鬱之林裏的妖若真的回到了妖界,那他們會被真正的妖族所接納嗎?又或者,如果妖界重新現世,又會給六界帶來怎樣的動蕩?

  孟羽雖然是妖,但心性卻更像他的父親。他的話並不多,但卻十分深沉,小小年紀,總給人一種十分踏實的感覺。


  蒼黎待他很好,好到連我有時都產生了錯覺,覺得他們就是真正的父子。而孟羽也的確稱他作父親,盡管蒼黎曾親自告訴過他,他的生父是一個凡人。


  唯有一條,蒼黎不允許孟羽輕易離開依楓穀。故而十六年間,孟羽隻出穀三次,而且每次都是在蒼黎的全程護送至下。我並不理解他為何如此小心翼翼,但我心中本也不踏實,害怕孟羽在外遇到什麽危難,所以,也就對此不予幹涉了。但對其他的事,蒼黎的確十分用心,也遵照和我的約定,從未對孟羽有過多的幹涉和限製。


  除了我和蒼黎,這些年陪伴孟羽長大的,唯有魚妖水粼。蒼黎在教導孟羽之時,也讓水粼一起,所以,即使是後天修成的妖,水粼的靈力也不算弱。


  可這些時日,蒼黎卻開始漸漸警醒起來,當然,我的思慮也多了許多。若是按照凡人的說法,孟羽快要成年了。


  這日午後,蒼黎忽地沒有敲門便推門而入,緊皺眉頭,一改往日的沉穩之態。


  “羽兒可到你這來過?”


  我從榻上坐起身來,一臉茫然道“沒有啊。”


  “那水粼呢?你見到她了嗎?”


  “也沒有。”


  “穀中我已尋遍了,也不見他們的蹤影。”


  我這才仿佛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那西邊山丘的洞裏你找了嗎?”


  “不在。”


  “南麵的岩洞呢?”


  “也不在。”


  我越問越慌,一邊問一邊同蒼黎快步走出了竹屋。


  他往東,我往西,又再搜尋一遍之後,回到原點,都滿麵愁容。


  “這孩子,是何時離穀的?竟也不聲不響。”


  “還有半月,我們要趕緊帶他回來。”


  還有半月,便是孟羽十六歲生辰。原來,妖族的成年時間果然同凡人一樣。


  “他會去哪兒?”


  我努力地回想和猜測,但卻並沒有從記憶中捕捉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蒼黎略思索一陣,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前幾日,他似乎向我問起他的生父……”


  我眉頭一皺,頓時亂了思緒。


  “他去了遂寧。”蒼黎肯定地說。


  蒼黎雖是神族,但也在魔域修習過空間之術,所以不消一刻,我們便已經身在遂寧鎮上。


  物是人非,依舊是熱鬧的街市,熟悉的屋舍。人們似乎已經忘了許多年前那場可怕的變故,許多年輕的麵孔透著歡樂與生機,隻是不知道那些舊人,都如何了。


  蒼黎此時也化身為凡人的模樣,穿著一件薑黃色袍子,跟我在遂寧的青石路上向前走著,朝著那個熟悉的方向。


  即使周圍新添了許多屋舍,但主路卻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再繞過前麵的路口,便能看見那個垂著柳樹的池子了。


  一如曾經的布局,隻不過那院牆陳舊了許多,還有那塊篆刻著“孟君山莊”的牌子,被換成了“博府”。門口清掃的仆人也不見了,大門靜靜關著,我忽然停下腳步,有些猶豫,有些害怕。


  “怎麽?”蒼黎輕聲問道。


  “沒什麽。”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走向前去。


  舉手,叩門。一切都顯得很自然,但我心中早已洶湧無比。


  其實前一晚我們也曾來探查過,但未曾發現那個人的蹤跡,也沒有發現孟羽或是水粼。


  孟羽跟著蒼黎學了些空間之術,從依楓穀到這,應該用不了多久。


  可我還是不明白蒼黎是如何知道那個人在遂寧的,難道也是我夜裏的囈語嗎?可這十幾年,我們皆是分房而居。


  此時也顧不了深究其中緣由了,我們隻想盡快找到孟羽。


  不多時,博府的門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個小廝,似乎隻有十幾歲,倒是和孟羽年齡相仿。


  “兩位找誰?”


  “請問……博義在嗎?”


  “你們要找我家主人?他不見陌生客,兩位快些離開吧。”


  說完,那小廝便想關門。


  “勞駕傳個話,我們不是陌生客,是故人。”


  “走吧走吧,我家主人此時不在。”小廝不耐煩地催促道。


  爭當府門即將關上的那一瞬,卻從那門縫中傳中一個輕柔的聲音。


  “姐姐?”


  那小廝回頭看了一眼,停下了關門的動作,然後瞥了我們一眼,又再將門打開。


  我這才看清了院內的人。清秀的容貌,頭頂挽著簡單的發髻,一頭長發及腰,穿著杏色的紗裙,正駐足遠遠地看著我。


  “你是姐姐嗎?”


  她遲疑了一瞬,還是向我們走了過來,眼神中好像有一絲欣喜,又有許多疑惑。


  “鶯兒?”我猶豫著叫出這個名字。


  她忽然笑了,用力地點著頭。


  “姐姐還記得我?這麽多年,姐姐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她無法抑製的激動,很快便被身後的來人打斷了。


  “她自然不會變,因為她根本不是人。”


  我繞過鶯兒看去,隻見一個兩鬢已現幾縷白發的男子,雖是如此,但依舊身姿挺拔,那眉眼間透著幾分豪氣,隻不過,相較於過去,他實在蒼老了許多。


  “博義大哥。”


  我往旁挪了兩步,坦然叫道。


  博義“哼”了一聲,也不作其他回應,便兀自轉身向院內走去。


  “進來吧。”


  那小廝正不置可否之時,他才扔下了這句話。


  小廝退到一旁,鶯兒領著我們進到府裏。


  府裏的一切倒像是全部重建過,連布局都變了不少。之前那些花園庭院,許多都荒廢了,而且被新建的院牆圍了起來,院門也上了鎖。於是,府內的空間擁擠了許多。我們跟著鶯兒一路走到了東南麵的小院。倒是這院子裏的建築,還一如從前。這院子的另一麵,便是遊若君曾經居住的內院。而這個院子,原本是那個人住的。


  鶯兒卻帶著我們走了進去,與博義前後腳,進了別院的主屋。


  “姐姐且先入座,我叫人給你們倒茶來。”鶯兒招呼我們在客位落座,眼見博義的神情,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你又來作甚?”


  博義落座,用十分嚴肅的神情對著我們,但卻有意將目光移到了別處,最後在化身為凡人模樣的蒼黎身上打量了一番,狠狠的“哼”了一聲。


  “博義大哥。”


  “慢著!”他打斷了我的話,厲聲道,“我可當不起你這稱呼,我區區凡人,壽命不過數十載,斷然擔不起一個妖孽叫我‘大哥’。”


  蒼黎在一旁皺起了眉,我對著他搖了搖頭。


  “你可知道雲仲在哪?”


  他聽見這個名字,猛地轉過頭來,眼神中更添了幾分怒氣。


  “他?我不知道。”


  “難道,他沒有回來嗎?”我想起了多年前在卻仙瀑上最後一次見他的場景。


  “回來了。又走了。”


  “他去哪了?”我有些急切起來。


  “我如何知道?難道你不該比我更清楚嗎?”


  他一拍身旁的茶幾,看來已經十分憤怒。


  “我以為……他會回來,和遊若君姑娘……”


  “住口!休要提到她的名字!”博義勃然而起,與我們怒目相向。


  蒼黎緩緩站了起來,我立刻感覺到身旁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我趕緊站起來,走到蒼黎身邊,拉住了他的衣袖。


  “哼!”博義又是一聲冷笑,似乎是對我們的藐視。


  “那我們,先告辭了。”我拉著蒼黎,轉身便要離開主廳,正好遇到了端著茶盤走進來的鶯兒。我對她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出了博府,好一陣感慨。


  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和蒼黎繞上那段熟悉的山道,回到卻仙瀑附近的木屋。原本我是想回琢雲小築落腳的,但我見蒼黎並不情願,或許有許多傷感的回憶會不自覺地被牽出來,而他仍舊不敢麵對。所以,我便也是懷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待他到了這個遠不及琢雲小築的木屋。


  我依舊是懷著一絲緊張的心情推開了木屋的門,短暫的遲疑,確信屋內的確沒有其他的生氣時,我才跨國門檻,走了進去。


  熟悉的陳設,昨日我才將久積的灰塵彈去。這裏當真荒廢了許久了。


  “一個凡人,竟然住得離魔域入口如此之近。”蒼黎緊隨其後走進屋內,隨意地說道。


  “他並不知道魔域入口,甚至不知道還有神仙妖魔的存在。”


  蒼黎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看我,而後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如果不是遇見我,或許他可以平常度日,不必經曆這麽多超出了他認知的事。”


  “又或者,不知何時就被魔氣震蕩奪了性命。”蒼黎冷不丁地補充道。


  我一時無言,便不再回話了。因為我想起了芝粉成魔時的情景,大致他那時並不在木屋吧。


  入夜,我還是忍不住重返博府。蒼黎並未跟著,他實在不適應周圍有太多的凡人。


  我知道那個人並不在府中,但我忽然想要看看另外的人。


  我先是潛入那些被封鎖起來的院內轉了一圈,除了雜草叢生的破敗景象之外,再無其他,甚至連當初鬥法時損毀的花壇和圍牆都沒有太多變化。


  而後,我又繞過博義的院子,找到了那個曾經種著許多灌木的內院。亦是一副破敗景象,但院門卻並未鎖閉。


  竟然不在這裏嗎?

  我去了曾經博義的住處,還有其他幾處別院,都沒有新的發現,唯獨剩下博義現如今住的院子。難道他會將她安置在自己的住處嗎?


  胡亂的揣測著,我已經潛入了東南麵的小院內。主廳的燈已經滅了,唯有東廂房還亮著一縷微光。我小心地靠近,悄悄倚靠在未完全關閉的窗戶外麵。雖然我已經施了隱咒,但還是不想弄出太大的動靜。


  我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見了屋內的陳設,但很快便發現這應是女子的房間。我調轉了視線,果然看見了正坐在床邊整理衣物的鶯兒。


  東廂房竟然是鶯兒住著,那博義自己又是住哪呢?

  正想著,西廂房那邊卻傳來了動靜。


  我連忙閃身朝著那個方向潛了過去。


  我來到西廂房的窗戶邊上,卻發現裏麵完全不見光亮,也感覺不到有生人的氣息。博義不在這裏嗎?

  “姐姐?”


  背後突出起來的聲音將我嚇了一跳,我趕忙再次確認了一遍,我的確是施咒狀態呀。但我一回頭,便已經對上了鶯兒的目光,她明顯能夠看得見我。


  “鶯兒,你能看見我嗎?”


  “這麽晚了,姐姐怎麽會在這裏?”


  我索性撤去了隱咒,但她看我的眼神卻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


  “想來看看故人。”我也不知要如何說明來意。


  “姐姐為何不白日裏再來呢?”


  “博義大哥,似乎並不歡迎我,所以,我隻好這個時候悄悄來了。”


  “那姐姐想要看誰?我帶你去吧。不過府裏連同家丁小廝,也沒幾個人了。”


  “我們可以到你的屋裏說嗎?”


  鶯兒有些驚訝,但還是點頭應允了。


  我與她一同來到東廂房,有的沒的閑聊了幾句。她似乎並沒有記起小時候的那些事,唯獨記得自己是被我和如緣撿了送回來的流浪乞兒。隻是我實在很好奇,她怎麽會看得見施了隱咒的我。


  “鶯兒,你可知道雲仲的去向?”繞了幾圈的話題後,我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問了出來。


  但鶯兒卻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孟大俠許多年前就離開了,也沒有說他要去哪,臨走時隻將我交給博義大俠照看。我記得他們當時就已經有所爭執了,他走的時候,博義大俠好像十分生氣。但他對我倒是不錯,一直將我當府裏的小姐照顧。”


  “那這府裏,如今還有些什麽人?”


  “姐姐到底想見什麽人?”


  “其實……也不是想見,隻是想遠遠的看一看。”


  “那姐姐想看誰?”


  我猶豫了一瞬,還是說了出來“遊若君。”


  “遊若君?”鶯兒竟一臉茫然,“這府中,並沒有遊若君這個人啊!”


  “沒有這個人嗎?”我努力回想曾經的情景,鶯兒被我們送回來時,似乎並沒有真正與遊若君見過麵。難道,遊若君也離開了?

  “那這府裏,除了你和博義,還住著其他人嗎?”


  “其他的,就隻是些照顧我們食行的家丁丫鬟了。”


  這倒讓我更加迷惑了。


  “那技殊呢?你聽過這個人嗎?”


  鶯兒再次搖了搖頭。看來,這趟行程當真是一無所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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