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趙承德的去處和「他們」內部未解釋的關係
儘管玉舞揚出言反駁,但他心中暗藏的意思,已經被面具人揣摩透了。玉舞揚是個何等的大魔頭?又怎會突然轉變心念,變成了大發善心的好人了?他又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出手救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玉舞揚之前一直在觀察趙承德這邊發生的情況,包括他被人誤解,被人痛毆的經過看得一清二楚。
他明白,若是趙承德還手,這些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哪怕人比較多。更甚者,他有實力能在多聞天手下全身而退。
玉舞揚看人一直很准。他揣摩透了趙承德的境況--他雖身為武林正派正一的弟子,但已經沒有退路可尋。就算是他回到山門,也必定會成為一個武功盡失,下半輩子要靠他人扶持、端尿的廢人。
這個江湖,是不養活廢人的。
所以他出手相助,為了一點點自己的私心。正如面具人所言,他們中間的玄武一組,還沒有組建完成。趙承德的到來無疑將會成為他們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面具人看得很明白,他似乎也喜歡管一管這樣與己無關的閑事。而更教他振奮的是,趙承德在面對強權之時的氣魄。那個不懼生死,就算是枉死,也狂言要化成厲鬼禍害人間的趙承德,很對他的胃口。
他向來不喜歡禍害,無論是禍害自己,還是禍害他人,面具人都不是太喜歡。可他似乎很喜歡趙承德,在這個受唾棄和屈辱的少年身上,隱隱約約發覺了曾經的自己--
那個面對所愛之人卻無語凝噎的自己;那個面對王侯將相卻賤如草芥的自己;那個無法面對愛人離去,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自己。
在你無力的時候,在強權面前也是錯的。這個扭曲的江湖,弱小毫無疑問會是一種罪。如果你想改變,想要照顧周圍的人,唯有先順從,積蓄力量,直到有能力爆發,將理想實現的一天。
面具人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天。
他緩緩從大石頭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淡淡道:「好了……閑話也已經說完了。你們先行離去吧……」
多聞天怒目而視,呵斥道:「無論你是誰,有什麼目的,遲早會被整個武林群起而攻之!你這朵浪花,可沒有能力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面具人冷冷一笑,凌厲的目光穿透了漫漫雪霧,悠然道:「也許正如你說的那樣,也許會是其他怎樣……這變幻莫測的江湖,誰知道呢?」
在他們說話間,玉舞揚便扶起昏死過去的趙承德,突然對一邊的一棵樹冷冷說了一聲:「她來了么?」
這時候,從那樹後面走出一人,正是先前那個惡毒的小男孩。可是令人訝異的是,現在的他一掃之前那對待趙承德時的惡毒、陰冷的態度,像是一個符合年齡的稚童一般,羞赧一笑,對玉舞揚說道:「玉哥哥,姐姐還沒來呢,你與她沒有約好么?」
如果你不是親眼所見,恐怕永遠也不會想到,一個小惡魔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可人憐愛的小天使。
玉舞揚絕對不會把他當成一個小天使,只冷冷道:「那為什麼你先來了?還有時間污衊別人?」
他指的正是此子先前滿嘴誑語,致使趙承德走投無路的事情。
那小童乖巧一笑,滿臉透露著可愛的稚氣,可這樣會令所有大人心滿意足的笑容,卻只教玉舞揚覺得作嘔。
「我怎的是污衊呢?這賊子不光對我心懷不軌,又是正一門人。玉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吧,正一門同是此次事件的調查參與者,除掉一人,豈不是對我們有利?」他笑道。
玉舞揚不想聽他花言巧語,也從來不聽任何人的花言巧語,只道:「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離開此地了。」
見玉舞揚扶著趙承德,那小童神情間突然閃過一絲陰毒,只剎那間,那種神情又不見了,笑問道:「玉哥哥要帶他回去?」
玉舞揚淡淡一笑,說道:「你應該聽到了,他將會是玄武組的人。以後,我們就是同道中人了……」
他語氣很沉,沉得像是深海。那小童何等機敏,又怎能不解其中意味?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動歪心思!
可他怎能安之若素,看著自己迫害的人加入他們?如果趙承德醒來,豈不是要用盡辦法,也要對付他?他轉了轉靈動的眼珠子,自然不會就此罷手,心裡盤算著:「你就帶回去吧!我找個機會將他殺了,你又能如何?」
沒想到,玉舞揚卻低沉著眼,冷冷地看著他,說道:「你回去之後,最好消停一點……我對任何人,包括對小孩子也沒有耐心。」
話音未落,只聞一聲譏誚的女聲忽然傳來:「哦?不知舞揚大哥對我,有沒有耐心說上一說呢?」
只見一道白光閃動,一個披著白色狐絨斗篷的女子翩然落下,冷冷地看著玉舞揚,嘴角還掛著一絲柔媚、譏誚的笑意。
那小童見了女子,立馬飛身撲了過去,哭腔道:「好姐姐,好姐姐,你終於來了,我……我差一點……差一點可就要遭人毒手了!」
那女子摟著小童,柔聲道:「晴兒莫怕,姐姐來了……」
玉舞揚見了,不由得長長嘆了一口氣。
一個惡毒無良的孩子,必然有一個極為縱容他的長輩。反之不同。人究竟有沒有天性?本惡或者本善?抑或該當用教育論探討?那為什麼有些例子(很多年幼卻惡毒的例子),始終沒有讓人找到答案?光會理論分析沒用,那是白痴才會宣揚的座右銘。
在這個江湖上,只有傻瓜才會想到要去講道理。玉舞揚明白,面具人也明白。如果講道理真的能通達天下,那這個江湖早已經成了極樂世界,何須佛理與道義?
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的寒芒,盯著玉舞揚道:「我希望,此事就此揭過去……」
她的語氣很冷,就像是天底下所有愛護自己的孩子、弟弟的母親和姐姐們一樣,不容人質疑與侵犯。
玉舞揚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淡淡一笑,說道:「隨便你。我很忙,沒工夫去揭下陳舊的日曆。」
說著,他就扶著趙承德,對那女子說道:「我先行一步,此地已經沒有我們的事了。你們也快回去……」
那女子瞥了瞥趙承德,說道:「有什麼要緊事么?」
玉舞揚說道:「玄武組,現在是時候組建了。」
他的意思已經傳達到,沒有必要再停留。說著,他便身形一動,像是鷙鷹一般,帶著趙承德朝城內掠去。
多聞天見那女子到來,暗自思忖片刻,心想:「莫非這也是他們的人?他們中間竟然有這麼小的孩子?」
他看向那孩子,正是先前指出趙承德流氓行徑的小童,看著那臉色陰晴不定的孩童,多聞天只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種計劃好的陰謀當中。
他手心裡捏了一把汗,心想:「廣目天王究竟在幹什麼?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有到來?張正陵又怎麼回事?去北邊打探一下消息,居然要這麼久?」
他有種獨木難支的無力感。儘管他依舊對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但人本能的在面對未知事物時會感到焦慮、恐慌和猜疑。
這裡能對他有威脅的,無疑只有那面具人一個。而這種威脅,也只是來源於那副面具帶來的神秘感。
他們真的見過么?
面具人說道:「你一定在想,為什麼廣目天為何遲遲不到……」
他忽而冷笑了幾聲,攤開雙手,悠然道:「那是因為,廣目天,也已經被一些麻煩的事纏住了……」
面具人看向那白斗篷的女子,還有那個陰毒的小孩,悠然道:「我說的沒錯吧,白虎組的未央姑娘,晴兒小朋友?」
聞言,那女子微微蹙眉,只是她的臉依舊躲在寬大的兜帽下,教人只能依稀窺見那陰影之中的怨毒之色。
面具人很明白,語言是一種很奇妙的媒介。它能傳達明確的意義,也能通過曖昧的表達方式來混淆視聽。
他這麼說,根本的目的還是只有一個,那就是把少林派和正一門的視線,轉移到他們身上。不言而喻,只要你上了賊船,又豈能輕易下船?
而多聞天也是這麼打算的。無論如何,此次事件結束,他都會立馬回去稟報宗門,立即追查「他們」,還有面具人的身份。
那個被面具人稱作「未央姑娘」的少女,倒也沒有否認,只是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不希望與你再有瓜葛。」
面具人笑了兩聲,喟嘆道:「還真是世情涼薄,我們好歹也算是有些淵源……嘛……也罷,隨你好了。」
說著,那白狐絨斗篷的女子,便抱起那名叫「晴兒」的小童,身形一動,像是雪中白狐般矯健多姿,很快他們的身影便隱匿在了遠處茫茫的雪原里。
待他們都離去后,面具人這才緩緩回過身,面對著多聞天,說道:「好了,這些瑣碎之事,就不勞煩天王費心了。」
值得一提的是,趙承德經歷了此番變故之後,從此銷聲匿跡。但是江湖上突然多了一個「李承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