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十二章 玉仙峒主(其二,一些雜談)
狗皮三那時候年輕氣盛,而年輕氣盛之人往往將生死看得最淡,是以對十三中的毒絲毫不憂懼,只當他們可以從那怪模樣的俏女子手裡奪得解藥。
見狀,還未待折瑤峒弟子們出手反擊,便被那女子伸手攔下,依舊是以森冷淡漠的語氣說道:「你們別出手,快些退後……」
有弟子不甘落後,只想著不能教一個江湖上名不轉經傳的小門派看輕,更不能教一個女人當在前面,於折瑤峒於自己都有礙情面。
有此意者甚眾,但他們大多數都不是玉仙峒的弟子,而是分散在各峒府名下的弟子,臨時抽調來巡邏的,所以他們對擋在他們面前的年輕女人並不怎麼了解,只知道她是折瑤二十八峒的峒主之一。
平日里,二十八峒互不干涉,除了各路峒主是掌門欽點以外,其他各峒的人事任免一責全交由各峒主打理。在一些特殊的日子,譬如門派法會,亦或有要事商榷,才會召集二十八峒主。而作為各峒的外門弟子,自然是沒有機會見到二十八峒主齊聚一堂這一盛況的。他們有的剛入峒辦事不久,還根本不了解各項事宜,更甚者連峒主乃至座下高徒之名都不甚知曉。
所以,當他們見得這位玉仙峒主之時,只覺得她與尋常柔弱女子無異,無論是出於男人的表現和保護欲,還是作為折瑤峒弟子的使命感,都教他們無法置身事外,只看著一位女子與十個下五門的流氓交手。
於是他們說道:「玉仙峒主,我們也是折瑤峒的一員,總不能教峒主一人禦敵。」
此言一出,登時附帶一陣應和。可其中有兩位稍微年長的,加入折瑤峒的時間比他們稍長,便斷然勸阻道:「千萬不可!」
「這是為何?!」一弟子問道。
那男人蹙眉瞧著玉仙峒主纖瘦卻無可動搖的背影,蹙眉道:「我們只會給她添亂。玉仙峒主若要絕心殺人,我們就該離遠一點……」
那些弟子初時還不甚了解,只覺得這小子是在賣弄資歷,是在他們一群新人面前危言聳聽。
只是不過須臾,他們的態度便轉了一圈。他們忽然明白,折瑤峒主之所以讓他們退後,並非是出於關心,而是出於憐憫。
他們大多都年輕氣盛,都無比仰慕折瑤峒震御天下的威名和開枝散葉的基業? 是以將成為折瑤峒的一員視作無上榮光。那一身「雲翳點墨袍」,象徵著一個人的身份地位? 更象徵著他無限光明的前途。
在北境? 能成為折瑤峒的一員,是每個年輕人夢寐以求的理想。他們的家人往往在他們很年幼時? 便將子女送到折瑤峒旗下的學堂,以待將來可以進入到同樣是折瑤峒旗下的醫館、商會、鏢局等等產業鏈內。
甚至有人笑談:「在北境? 我們所有人只要一出生? 便跟折瑤峒脫不開關係了。生在折瑤峒的醫館? 死在折瑤峒的殯儀館,這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擺脫不了,卻又夢寐以求的宿命。」
這些無非是折瑤峒旗下的產業,但若是有更幸運的人? 可以成為二十八峒其一的成員? 那便會被認作是祖墳冒了青煙的絕等好事。那就相當於是「寒門苦讀數十載,一朝榮登三寶殿」的絕頂幸事,是要讓人發瘋的。
穿上那一身「雲翳點墨袍」,原本找不到媳婦的可以找到了媳婦? 原本沒錢的無賴漢也搖身一變,成為了北境炙手可熱的搶手貨。
所以? 這些弟子們雖然還是剛剛入到二十八峒的初生牛犢,但心氣早已經高過於天,更覺得一般凡俗之人與之無法比擬。
他們拼勁全力,乃至是家人通過各種關係,擠進折瑤峒,自然是仰慕著折瑤峒的威名。而身為其中一員,他們也自然而然有股傲氣,自然也是要與折瑤峒榮辱與共的。
可那稍微年長的弟子喟嘆道:「若是你們想死,就繼續留在這吧……」
隨後,他便帶著其他幾位弟子們先退後了幾步,一連冷肅莊重地靜待著玉仙峒主發功,全然沒有理會其他幾個倔強的弟子。
這時候,玉仙峒主冷幽幽道:「你們來多久了?」
聽峒主問話,新弟子們頓時喜出望外,抱拳俯身道:「回峒主,這一批弟子們來了快有一個月了!」
玉仙峒主並不波瀾,只是冷冷淡淡地說道:「是嘛……真快。若是你們不到一個月就死了,可算是刷新了折瑤峒入門弟子陣亡的最短時間記錄……」
「什……什麼?」一弟子的笑已經僵在了臉上,變得無比難看,「弟子不甚明了,還請峒主明示……」
玉仙峒主喟嘆一聲,幽幽道:「上一批集體陣亡的弟子,也活了將近兩個月,你們很有希望能超越他們……」
接著,她便不再言語,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那冰冷寡淡的神態,彷彿他們早已經是死人。
眾弟子不禁打了個寒顫,雖礙於情面還未後退,但心裡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只這時,十三冷笑道:「這賊娘們真是危言聳聽!嘿嘿,別以為這樣可以敲山震虎。老子可不會吃你們這些所謂名門正派的這一套!」
一陣風吹過,微微撩撥起了玉仙峒主的「雲翳點墨袍」的衣擺。
她靜默不語,她沉眉頷首,她彷彿全然看淡了一切,包括眼前這些人的生命。
少頃,她冷冷道:「來吧……你們誰先死?」
狗皮三正想發作,卻見十三鬼叫了一聲,煞有氣勢地高高躍起,猶如金鵬展翅般撲向玉仙峒主。
玉仙峒中嘴角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只一手豎起了雙指,一雙祖母綠般的眸子忽而迸發出冷冽的殺意,像是念著咒語般念叨:「冥溟,潮起!」
忽而,還未撲到她的十三忽而身子一僵,像是折翼之鳥,倏忽之間在半空中跌落,擦著她的身子,頹然滑到了其身後數步開外,像是一灘爛泥般蜷縮著身子,再也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