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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五瓣

  蘭兒說完,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股淚花沁上眼眶。吳雪不由得一笑,道:“既然都不想睡的話,不如找點有趣的事吧?”


  蘭兒揉揉眼,道:“有趣的事情?”


  吳雪點點頭,看向窗外,笑著說道:“今天是年後第三天,城中慶典還未結束,若是趕得上,我們應該還能沾些彩頭。”


  蘭兒道:“那就去瞧瞧?”


  吳雪站起身,弓腰伸手成一個“請”的姿勢,道:“蘭小姐,走著。”


  蘭兒看他這副逗趣模樣,忍不住咯咯嬌笑兩聲,道:“時間不等人,快走吧!”


  大年初三,日照當頭,微風和煦,已經有了些許春天的痕跡。


  二人湊著熱鬧,去了梅花園觀賞梅花。生活在關外的蘭兒好不驚奇,眼中閃著歡欣的光芒。


  二人來到長廊的亭接處,臨近池邊,春水解凍,淩冰消解。圍著池水,是一排蠟梅。黃花繁錦,絲蕊垂葳。二月料峭春風過,舊花立起春黃。蘭兒仰著頭,伸出圓潤的鼻子,閉著眼,細嗅花香。


  此處不缺遊人,他們也隻是其中一對。


  吳雪看著她的模樣,柔和的春光落在蘭兒的鼻尖,好像停留了一隻蝴蝶,發散著令人炫目的微光。他不知不覺也笑了。


  蘭兒道:“好香啊!”她笑語盈盈,像是發現了新事物的小姑娘,開心欣喜。“這就是梅花吧?”


  一陣風動,黃花繽紛。吳雪伸出手,接過一朵完整而落的花朵,捧在手心裏給蘭兒看,笑說道:“這是蠟梅,香味突出,比之深山含笑也不逞多讓。”


  “深山含笑?”蘭兒眨巴眼睛,“那是什麽東西?”


  吳雪笑道:“是玉蘭的一種,花大質潔。曾經在我的房間外麵,就有兩棵。冬日寒冷,我不想走動,就在屋子裏閑坐,看那滿樹的白花。”他眼睛含著笑意,那是一種悠遠的笑容。回想回去,就算是在痛苦不堪,也會有值得人回味的地方,也會讓人露出會心的微笑。“看到花兒,我就忍不住打開窗戶,冷風吹來,冷冽的花香就進了屋子。”


  蘭兒見吳雪雖然嘴上掛著笑,但眉眼難掩失落。


  那一切都成了泡影。明日黃花,他不再是中原的吳公子,也不再是個不諳世事,玩樂世間的紈絝子弟。現在的他是一個真真切切的江湖人,拋開了一切浮華的雜質。


  蘭兒隻是淺淺笑著,就如一朵小花般,精致,又散發著自然的醇香。她聚精會神地聽著吳雪的話,他說著說著,見她這副模樣看他,舌頭一打結,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不好意思地轉頭,看向滿樹黃花。此刻他才覺得自己多年的書白看了。因為他想不到任何確切的詞句去描摹這個女孩子。她像是花,那會是什麽花?


  梅花,玉蘭,還是就像她名字一般,是蘭花呢?


  吳雪嘴角劃上一撇微笑。


  蘭兒見他失了神,便招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笑道:“就算是花朵在好看,也不要看得癡迷了。”


  吳雪眼中也帶著笑意,脫口而出道:“我看的是花,想的卻是人。”


  蘭兒身子往欄杆上輕輕倚靠,斜麵對著他笑道:“那你是在想什麽人呢?”


  吳雪古怪地笑著,看了她一眼,道:“一個讓人無時無刻都不想忘記的人。”


  蘭兒嗔疑了一聲,道:“什麽人呀,這麽神秘。”


  而吳雪卻動起步子,招手道:“走,去嚐嚐梅花釀,我都聞到香味啦!”


  蘭兒卻突然一笑,眉眼間閃過一瞬從未有過的魅。


  午後,一陣寒風吹進屋中,在屋子裏打了個轉,打著鼾的石業蘭一哆嗦,緩緩張開眼睛。


  他坐起身,茫然地環視四周。到外麵一看,吳雪和蘭兒的房間都鎖著門,哪裏還有他們的身影?


  “這兩個小東西。”他冷笑了一聲,無奈搖了搖頭。


  他重新坐回床邊。


  可能是風的緣故,可能是夢初醒的懵懂,一種既熟悉又懷念的感覺襲上心頭。


  苦笑。


  他抓起酒壇,猛灌了一口,身體往後一倒,頓時如雷的鼾聲咋響。


  他不修邊幅,粗獷狂放,像個野人,像個俠士。但他不是浪子。這麽多年還對一個人念念不忘的人算不上浪子。


  他喝酒來澆灌突然出現的感覺,然後呼呼大睡,醒來就什麽都沒有了。


  睡夢中的石業蘭不自覺露出了微笑。


  好久沒有好酒友。


  蘭兒捧起酒杯,淺淺嚐了一口,道:“這是什麽甜味飲料嗎?感覺像是加了冰糖。”


  吳也喝了一點,隻覺得嘴上微甜,一股香味在口腔中蔓延,回味無窮。


  “雖然味甜,但也不要多喝。這畢竟是酒,有很多貪杯的人可是被這種酒撂倒了不少!”吳雪笑道。


  說著,隻聽那邊一陣吆喝。那邊已經比試上了。


  兩個粗布棉衣的漢子坐在桌前,麵對麵,像是兩個冤家。


  其中一個精瘦的漢子道:“你說吧,怎麽喝,我奉陪!”


  另一人虯髯漢子道:“這裏這麽冷,既然如此,小口小口喝自然不適宜。”說著他喚來酒娘,“妹子,你先來捎人搬個二十壇來。”


  酒娘苦笑道:“二十壇?”


  精瘦漢子道:“就要二十壇!”


  幾個小廝一陣手忙腳亂,不敢擾了兩位爺的豪情,將酒壇碼在桌邊的地上,有一個小孩那麽高。


  蘭兒瞧來有趣,道:“你瞧,剛說完,那邊就比試上了!”


  吳雪也注意到了那兩個人。令他奇怪的是,這兩個人中氣充沛,說氣話來字正腔圓,正是一口渦懷兩河畔的口音。那裏離芙蓉城不遠,口音方言又有許多相似之處,發音都是仄音,所以吳雪一聽這方言,有些懷念又有些緊張。


  吳雪暗想,現在還是靜觀其變,看看他們什麽來路再說。


  虯髯漢子道:“酒來了,怎麽個喝法?”


  精瘦漢子嘿嘿一笑,腳下一跺,頓時堆在最上麵的酒壇飛起,他隻手接住,拍開泥封,道:“我們一人一壇,直到喝不下為止!”


  “好!”虯髯漢子喝道,“輸了怎麽說?”


  精瘦漢子沉吟一陣,怪笑道:“輸的人給對方洗一個月襪子!”


  聽到這裏,周圍的人皆是大笑,吳雪和蘭兒也是止不住笑。


  虯髯漢子啐了一口,罵道:“我又不是你婆娘,洗什麽襪子?再說了,你那腳味,能香十裏!”


  周圍又是一陣爆笑。


  “怎麽,還沒比,你就覺得自己會輸了?”精瘦漢子搖了搖頭,歎氣道:“真沒意思。”


  虯髯漢子一拍桌子,道:“好,比就比,輸了洗襪子!”


  說著,二人就同時喝了起來。


  隻見虯髯漢子撂起酒壇,那壇子在空中倒轉,一股清冽的酒水如銀龍一般傾瀉而下。他長著嘴,咕嘟咕嘟不喘氣,登時一壇酒下了肚,壇子落下正好伸手接住。


  頓時一陣叫好聲。


  精瘦漢子道:“你瞧好了!”


  話音未落,他將酒壇拋出,酒水在空中成了一道弧線,他接口一吸吮,那股酒水像一條細蛇一般往他嘴裏鑽去。他縮著臉,胸脯鼓起,一壇酒就這樣在拋出的短瞬吸了個幹淨!

  他笑著飛身而起,接過酒壇,放在桌子上,身子坐在了酒壇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人們頓時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虯髯漢子怪笑一聲,道:“再來!”


  蘭兒見他們喝著酒就顯露出了如此神功,便驚歎道:“他們是什麽高人吧?”


  吳雪皺著眉頭,道:“就算不是高手,怕也是什麽強人.……”然後他小聲對蘭兒說道:“先靜觀其變,我怕他們來路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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