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坐地聽天命
成果說：“既然趙秘書長和我幺媽、小姨有緣分，我做晚輩的還有啥話可說，隻有表示非常擁護和堅決支持的份兒，怎麽會說不行的話呢？”
趙曉娥說：“既然司令表態同意了，那我就執行了。今天很巧，我們趙家三姊妹相會了，作為妹妹的我，首先敬大姐姐和小姐姐兩位姐姐一杯酒，一是為我們失去了一位好姐夫表示沉痛的哀悼，二是希望兩位姐姐特別是大姐姐節哀順變，三是我們大家都要化悲痛為力量，共同努力，把姐夫的後事處理好，讓他安息。為了表示小妹的誠意，我將這一杯酒幹了，兩位姐姐隨意，點到為止。”言畢，喝完了杯中之物。
趙樸娥趙素娥看見趙曉娥喝完了一滿杯，也唯唯諾諾把杯子裏的半杯酒喝完了，雖然沒有說什麽話，但看上去對趙曉娥的工作很是支持。
趙曉娥接著說：“對於成副行長的離世，我們大家都很悲痛；甄行長在這期間做了大量工作，我代表市政府辦公室表示感謝；小成主任和在座的其他同誌也為這件事奔走操心，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我代表市政府辦公室表示謝意，但我作為女同誌，酒量自是不行，不能一一敬酒，我就打一次批發，敬在座的各位一杯酒，祝大家身體健康、工作順利、事事順心。”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表示異議，看見趙曉娥把杯中的酒喝了以後，也紛紛跟著喝幹了自己杯中之酒。
成果說：“酒我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趙秘書長親自到場，說明了市委市政府對他們一家人很關心，對處理幺爸這件事很重視，我先代表幺媽和小姨，敬趙秘書長一杯酒，感謝市委市政府對我們家屬的關心，並表示一定積極配合，盡快處理好幺爸的後事。還是老規矩，我先喝為敬。”
趙小娥主動舉起酒杯和成果碰杯後，同把杯中之酒喝了下去。
成果又再一次和甄向浩、周兵、吳俊等人碰了杯。
乘著酒興，成果說：“幺爸去世很突然，我們家屬特別是幺媽，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每個人都亂了方寸，所以提出過不當的要求，經過幾天的反省，逐步有了新的認識。這兩天，我和幺媽以及堂弟弟媳反複商量了一下，大家都認識到，人已經死了，悲痛也好，不願接受這個現實也好，無論用什麽辦法也不能叫他複活，為了讓死者安息，生者安心，我們同意明天上午對遺體進行火化。”
成果說完之後，兩眼直看著趙樸娥，趙樸娥點點頭，眼睛裏有淚光在閃動。趙曉娥、甄向浩都不約而同地上前安撫她。
看著趙樸娥很悲傷的樣子，成果停了一會兒。趙樸娥情緒穩定後，示意成果繼續往下說。於是成果說：“撫恤的問題，我們家屬認為，原先提出的一百五十萬和追認烈士的要求，也是因為悲傷過度、情緒不穩定、缺乏周密思考而提出來的，提法欠妥，特別是要求追認烈士一說，實在是有失冷靜。所以我們決定追認烈士的訴求不再提起，撫恤金按國家規定的標準處理，但考慮到工傷工亡的因素，我們提出了一個最低的要求，那就是除喪葬費之外，總額補助六十萬。”
趙曉娥和甄向浩相互交換了一下臉色，他們都為這種突如其來的良性轉化暗暗感到欣慰，很滿意，並且多少有些詫異。
成果停頓了片刻，眼睛一直看著趙樸娥，趙樸娥和趙素娥都沒說什麽。成果問甄向浩：“行長大人意下如何？”
甄向浩不怕拿錢，即使自己掏腰包也在所不辭，他怕的是麻煩，怕的是違反政策規定，怕的是節外生枝，尤其是涉及到市級領導和縣委縣政府的頭頭腦腦門，他一個也不願得罪。而他最擔心的是，如果有這件倒黴的事引起市文商銀行和人民銀行、銀監局的頂頭上司們對他的產生反感，一旦主管領導動怒，他就會擔當不了，更拖不起，很可能會動搖他在鎮山縣文商銀行的領導地位。而為了避免這種危險的結局，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盡快把後事處理結束，把不良的影響縮小在最低限度。現在對方還了價，雖然六十萬元的數字仍然過大，但是喬新運已經明確表態，縣政府以民政救濟的方式補助二十萬，行裏的壓力就相對小了許多，拉一拉或壓一壓，彈簧可以承受不致斷裂，這不失為一個最好的結果。他不敢猶豫和怠慢，擔心回答晚了，價格又漲上去，何況文商銀行和其他銀行不同，縣級、鄉級都是個法人單位，不像工行農行建行，總行行長才是法人代表，自己既然是個法人代表，說話就算得了數，沒有理由推脫。當成果代表家屬提出六十萬的要求後，他迫不及待地表態：“成政府簡直就是包公再世，關鍵時刻方顯出領導者的決斷本色，您年輕有為，一手托舉兩家，確實十分了得。你怎麽個分派，咱就怎麽個執行，加上趙副秘書長在場，我沒有什麽可說的了，成政府一言為定，我百分之百地同意。”
趙曉娥說：“兩位姐姐以及其他的親屬，你們還有沒有其他意見呢？”
趙樸娥說：“果兒說的我們都同意，沒有新的意見了。”
趙曉娥又把目光轉向周成兵和吳萬林，“你二位呢？”
周成兵說：“樸娥姐和果兒都說了，我們還有什麽新的意見。”
趙曉娥說“甄行長、小成主任，既然雙方都同意，我也同意，事情就這樣定下來。那咱們喝杯定酒吧。”
甄向浩盤算，此酒必須綁架趙樸娥姊妹，當麵說定不能反悔。他笑著說：“我擁護趙秘書長的指示，反正大家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從五湖四海走到一起來了，因此我提議，在座的所有的人，共同飲下這杯定酒。”
眾人齊聲響應，陸陸續續地碰杯喝幹了杯中之物。
成果很在行地說：“幺媽幺姨，周表叔、吳表叔，你們都是我的長輩，不能讓果兒一個人說。我覺得現在當著趙秘書長的麵，幾位長輩，看大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以及還有什麽需要特別交代的，趕緊講清楚，過了今天這場酒，趙秘書長也要回市裏去了，領導還有其他的事，我們不能讓領導為了這件事而脫不了身，該怎麽著怎麽著，讓死者早點兒安息，生者該做什麽做什麽，不再糾纏了。”
幾個人都說沒什麽了。成果就說：“那我們就聽甄行長的了。”
甄向浩接過成果的話說：“我有個小小的要求，請趙秘書長、成副主任和弟妹小姨妹決定，人死如燈滅，入土方為安。成副行長老躺在殯儀館也不是個事兒，這樣會顯得我們單位沒有人情味兒，你們看能不能這樣，按照剛才的意思，我們現在馬上簽個協議，然後由單位出麵協助家屬先把後事辦了，六十萬元補償費我在兩天之內湊齊，並且一次性打在弟妹指定的賬上。”
成果對趙樸俄使了一下眼色，意思是征求她的意見，趙樸娥也是很聰明的人，馬上接過話說：“我全聽秘書長妹妹和甄行長做主，按理我扯錢的事就扯遠了，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一時之間我們也適應不了。就按甄行長的意思，趕緊辦後事，讓他入土為安吧。”
趙曉娥、甄向浩和成果都如釋負重。甄向浩當即給小王主任打電話，叫他安排辦公室和工會的人去成家，協助處理坐夜和辦理後事。
成果覺得縣委喬書記給他安排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現在他在趙小娥、喬新運和任成興麵前都有個好的交代了，在趙樸娥那裏也賣了麵子。於是他誌得意滿地說：“感謝趙秘書長親臨，事情到此為止，主要問題已經解決，過去的事不再重提，大家輕裝上陣，喝一杯圓滿酒，祝幺爸一路走好。”
所有的人都端上杯子，把杯子喝了個底朝天。
因事情已經解決，場上的人無心戀酒，趙曉娥再一次對趙樸娥說了一些安慰的話，整個酒場就散了。
從鎮山大酒店出來，趙曉娥立即將事情的進展祥劉明遠、戴大年作了匯報，末了又和王雲卿通報了情況交換了意見。
得知成幫先的後事處理已經達成了共識，王雲卿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正準備把這一情況報告給劉明遠，劉明遠的電話已經先就來了。
劉明遠開門見山地說：“成幫先的後事處理已經有了一個好的勢頭，快要圓滿解決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有人已經開始在網上炒作了。”
王雲卿胸有成竹地說：“已經和成家的人商量好了，保證明天上午十一點之前火化，死者入土為安。既然家屬的工作已經作通，這些人再炒作有什麽用？我想那些多事的人也應該死心了。”
劉明遠說：“王副秘書長，我看還是小心為妙，互聯網不是你開的，他也不會讓你僥幸，公職人員醉死在政務工作檢查組的酒桌旁，這難道不是個話題嗎？如果換了是你，你會不會認為這是個大有炒頭的新聞呢？”
王雲卿說：“多謝領導的提醒和關心，處理後事那頭有市政府趙副秘書長出麵，問題已經完全解決，至於網上的事，我也已經安排專人進行處理，目前他們正在按程序操作，估計很快就要把相關信息刪掉，請領導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處理好這一切，絕對不會再給領導添一點兒麻煩。”
劉明遠說：“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處理好，但是這件事宜早不宜遲，宜快不宜慢，如果人家已經炒出味兒了，發酵了，你再去處理就來不及了。另外，冉叢的問題也要有個說法，就在檢查組的桌子上醉死了人，說問題小也小，說問題大也大，難道你帶隊的就沒有一點責任？這種給公務員隊伍丟臉的事，最好是不要再發生，既然發生了，不做點組織處理說不過去，至少讓大家在今後有個警醒，少點兒議論。”
王雲卿說：“領導的指示很正確，市委明確要我擔任檢查組組長，我作為副秘書長、辦公室主任，負有直接領導有責任，如果那天我親自去了，有可能不會發生這種事，偏偏我又病了，我願向市委作深刻的檢討並接受市委對我的任何處分。至於冉副主任嘛，我建議市委在處分他的時候是否盡量從輕發落。”
劉明遠說：“冉叢該怎樣處理，你們先拿出個意見來交市委組織部，再由市委常委會來決定。”
第二天中午下班前，鎮山縣縣委辦公室主任周德凱電話響王雲卿報告，在鎮山縣文商銀行的主持下，縣委、縣政府辦公室通力配合，成幫先的遺體熱熱鬧鬧地被送進了鎮山火葬場，火化後入土為安了。
王雲卿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向劉明遠作了匯報。
劉明遠說：“死人已經打發走了，這是件好事，千萬別再讓死人要挾活人，我們一定要認真吸取這次事件的教訓，教育我們的幹部，以後在公務活動中不要喝酒，如有特別需要，決不能多喝，不能因此損壞公務員隊伍的形象，違者要嚴肅處理。老王，你看到沒有，一些網站上繼續在轉載這個帖子，你不是說很快就要刪除嗎？為什麽還在發，你必須采取必要的手段，馬上刪掉，立即刪掉。如果網上炒成全國焦點新聞，到時候你會吃不了兜著走，沒有人會幫得了你！”接著他又意味深長地說：“我說王副秘書長啊，老王啊，對於你來說，當前可是個特殊的、關鍵的時期啊，在這最敏感的時候，你可千萬別受到幹擾啊，一定要小心！你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
王雲卿明白劉明遠說話的含義，劉明遠知道這次提職的事省裏的領導傾向於王雲卿，與自己的想法相左，作為下級無法公開抗衡，酒醉死人事件卻變相幫了他的忙，把王雲卿牽扯進去，至少可以暫時拖一陣子，又要讓王雲卿產生一種錯覺，即這次上不去是你自己的原因，我幫了你但是幫不了。雖然劉明遠的心思已被王雲卿看穿，但他仍然隻能唯唯諾諾，揣著明白裝糊塗，聽劉明遠講完後，他說了一些違心的奉承話，表示堅決按照領導的指示辦，爭取在今天之內把帖子刪掉。
王雲卿憋著一肚子氣，他真想把冉叢叫來認真地發泄一通，或者狠狠地訓他一頓，至少也要罵他個狗血噴頭。但考慮到冉叢也是因為代自己帶隊，或多或少有些代人受過的因素，而且事故發生後冉叢已經受夠了折磨，再也不忍心罵他了。但要命的是，市委書記劉明遠卻偏偏不理解他，要求他拿出處理意見，這不明明是在逼他嗎？但不管他是怎麽想的，畢竟人家是市委書記，自己的頂頭上司，他怎麽說你還得執行。
放下電話，王雲卿額悶頭悶腦地坐了一會兒之後，他覺得還是要和冉叢好好談一談，打人前要把人搖醒，哪怕不是我要成心打他，先給他提個醒也是應該的。他叫秘書小鄧通知冉副主任到他辦公室來一下。
冉叢這幾天情緒低落。王雲卿提出拿錢買教訓，冉叢更是懊惱的不得了，人家懷著對我工作的抵觸情緒，想方設法編造理由勸我喝酒，自己完全是被動的，我被他灌昏了不說，還有承擔他醉死了的責任，真是倒了大黴了。名譽搞壞了不說，還要我賠錢，我哪去找這麽多錢，難道去偷，去搶？
不幸中的大幸是趙曉娥和喬新運出麵，很快把這件事情按下去了，自己也用不著再去為賠錢的事著急了。要處分就處分吧，誰讓自己這麽晦氣呢？
冉叢一臉晦氣走進了王雲卿的辦公室。王雲卿讓他先坐下，並叫小鄧重新給他泡了一杯烏龍茶。
看著冉叢那滿臉的愁雲，王雲卿感到一陣陣心酸。好久好久，他們都沒有發話。最後還是冉叢忍不住了，他十分內疚地說：“王秘書長，冉叢這次沒把事情辦好，讓您受牽連了，實在是對不起您。”
王雲卿急忙說：“千萬不要這樣，事情的起因在我，要不是我那天身體不適或者我堅持小病小災不下火線，也可能不會是這樣的結局。臨行前，如果我不強調要把金融部門的服務當成重點，也不會攤上這倒黴的活兒。”
冉叢哭喪著臉說：“這事怎能怪到您的頭上呢？當初喝酒的時候，不但我沒有勸他多喝，而且我們檢查組的每一個人也沒有主動和他勸酒，倒是他一直拿我做靶子，接二連三的攻擊，我為了好做工作，喝酒時一直處於被動，哪知他自己——”
王雲卿說：“不管怎麽說，畢竟喝死了人，把我們自己搞被動了。為了給組織有個交代，我們自己要主動接受處分，我已經向市委作了檢討，等待組織的處分。”
冉叢說：“何該我倒黴，我馬上寫辭職報告，接受組織處分。隻不過讓副秘書長受到了牽連，我心裏確實難受。”
王雲卿說：“話不能這樣說，我們都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