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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酒中有火勁

  王運卿應邀參加鄭先來安排的不是接風宴的接風宴,他誰都沒帶,隻身前往,畢竟他到清江工作時間太短,尚未組成自己的小圈子。夏侯文本沒在鄭先來的圈子之內,但為了證明自己從不在下屬麵前踩假水,他自然叫他到場了。


  鄭先來隻是名義上做東,真正出錢的東家是鄭先來的親家曾文武,酒宴的地點就安排在曾氏莊園。曾文武改革開放初期貸款開煤窯,後來因煤窯在開采過程中把當地的飲水源頭挖沒了,村民要他恢複水源。挖穿了的水源怎恢複得了?曾文武隻好溜之大吉,連夜跑到海南去開礦,幾年之後又遇上東南亞金融危機,他不得不返回家鄉,經過一番打鬥,先後經營過清江最大的夜總會、最大的賓館和最大的飯館,屬於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在他家裏安排酒宴,標準絕對超一流,美中不足的是,曾文武曾經因喝酒差點兒送了命,從此徹底戒酒,因此也就不能陪酒了。


  鄭先來所以選擇在曾家喝酒,倒不是因為曾文武財大氣粗。幾年前鄭先來的兒子鄭智和曾文武的女兒曾璿在大學談起了戀愛,畢業後就結婚了。親家親家,親如一家,他把曾文武不當外人。


  鄭先來答應王雲卿喝酒的範圍控製在小圈子裏。名義上隻是坐一坐,喝點兒茶,交談交談,大家相互認識認識,實際上就是縣長為書記辦的接風宴。既然是接風宴,隻叫三兩個人哪兒成。可是為了避嫌,直管下屬部門的除了那天的兩個辦公室主任外,就多來了個夏侯文,其餘都是條條管下來的部門,如剛從市國稅局下派的縣國稅局長葉城、市地稅局下派的縣地稅局長柳眉。電力局長王忠信,也是市電力局下派來的。鑒於這些人的來路,鄭先來親自打電話邀請,簡單地講明請客的緣由後,鄭先來還說:“你們這幾位家都在鬆山,和王書記在清江像走讀生一樣任職當領導,以後可以交替回家互相照顧一下家屬。”


  柳眉一聽鄭縣長在和自己開玩笑,順便答到:“鄭縣長說話算數,那就委托你對王書記說一聲,以後他回鬆山就去我家照顧一下我老公吧!”


  葉城和王忠信也有認識和結交王雲卿的意思,笑著罵了聲鄭先來“鄭縣長真夠缺!”二人都爽快地答應了。鄭先來忽然想起了王雲卿的玩笑話,想喝喝“花”酒,馬上給婦聯辛主任去電話,逗她舍舍小命陪書記。


  辛主任本是鄭先來圈子裏的人,況且與鄭先來關係曖昧不清,她從不計較鄭先來的玩笑話,更何況陪新來的書記,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便十分痛快地答應下來。鄭先來想,有個柳眉,再來個辛主任,兩個女人差不多了,而且辛主任性格潑辣酒量很大,善於和男人們打成一片。


  曾文武戒酒後覺得生活有點兒單調,他喜歡上了喝茶,喝茶之餘,他還愛搗鼓幾道地方特色菜,最拿手的是清江烤竹鼬。竹鼬又名竹鼠,是西南地區常見的一種竹鼠科動物,長約30厘米,穴居竹林地下,以竹筍和地下的嫩竹根為食,因而肉質特別肥嫩、鮮美。民間有

  “天上的斑鳩,地下的竹鼬”之說。清江鮳竹鼬用料極其講究,必須用從山上的荊竹、斑竹或水竹林裏掘地三尺捕捉到的新鮮竹鼬,褪皮去掉髒腑,洗淨後碼上鹽、薑、蔥蒜、花椒粉、山奈粉、八角粉、料酒、香油、辣椒粉,兩個小時以後,各種佐料已浸入肉骨,然後放特製的架子上晾半個小時,表麵的水分晾幹後,用一種叫“九把斧”樹製成的木炭,先大火烤十多分鍾,再用小火、微火慢慢熏烤,直到肉內的水分基本烤幹,此時香味四溢,聞之讒涎欲滴。曾文武心血來潮之時,往往愛請圈子成員來家裏聚聚,重溫當年大碗喝酒、大塊吃烤竹鼬的舊夢。


  除了烤竹鼬之外,從清江縣穿城而過的清江,江水清純水質好,野生魚類尚存,而且種類繁多,曾文武按照當地吃魚的習慣,精選出石板條、母豬魚、江團和一條大鰱魚,全部是野生的。他費了很長的時間,分別搞成黃燜石板條、清蒸母豬魚、紅燒江團和一大盆豆腐鰱魚湯。


  炒菜是他的弱項,他幹脆一個炒菜不上。他將新鮮的板角山羊肉用老壇泡菜紅燒出來,把鬆山黑雞搞成“清江缽缽雞”,擺成正宗的土產特產宴,另外再搭配了酸鹽水拌木耳、紅油蒜泥拌蕨根粉、清吃葛根粉粑粑、金漿玉米、節耳根、涼拌狗牙菜等六個小菜。


  這桌家宴,還真算得上豐盛了。


  曾文武從上午十點開始動手,一直忙到下午五點。


  王雲卿第一次入戶吃請。見到酒桌上擺著的這些菜肴,他感到驚訝,這不比高檔酒店的菜還要牛嗎?一個大老板親自掌瓢,做成這色香味美的宴席,簡直不可思議。他的酒興隨著他舌尖上翻卷的津液而洶湧澎湃。


  還是前三杯不說話。三杯過後,不管是誰敬酒敬多少,他都來者不拒。今晚的席上隻有王雲卿是跑單幫的,但迫於他是場內級別最高的個體,人人都有怵上的心理,所以敬酒的人都很規矩,輪流敬酒時,一般都沒有超過三小杯的。


  輪到王雲卿回敬酒的時候,他豪氣衝天地說:“今天能在曾老板家裏喝酒,我感到非常榮幸,清江縣的幾位市局直管領導、其中還有美女領導相陪,讓我臉上大放光彩,在座還有四位縣級部門和鄉鎮的領導,大家盛情地為我捧場,我很感動。我覺得用小杯一杯一杯地敬太羅嗦,耗時費力,不如我把小酒杯裏的酒倒在大杯裏一齊敬,我喝一滿大杯,你們隨便喝多少都行。”


  桌子上滿滿坐了十個人。


  大杯子要裝九小杯酒仍然裝不下,王雲卿將九小杯杯酒倒進一個飯碗裏,看上去差一個指頭的厚度沒滿,王雲卿又加了一小杯進去,酒碗已快要冒出來,憑著那表麵張力酒液才沒有溢出來。他彎腰在碗口上吸了一口,然後示意大家端杯,他率先一仰脖子,將那碗酒幹掉了。


  兩位辦公室主任和夏侯文相互對看並吐了吐舌頭,然後像受到感染一樣,身不由己的仿效王雲卿,也喝下了一大杯,這一大杯可能不會少於五小杯吧!葉城和王忠信喝了半大杯,柳眉和辛主任兩位女士互相瞧了瞧,不為所動,很優雅地喝幹了一小杯酒。曾文武以茶代酒已成定勢,他笑眯眯地點著頭,用滿是欽佩的眼光看著王雲卿說:“書記大人真是海量,曾某算是開眼界了,佩服!佩服!”


  隻有鄭先來覺得若是自己喝了大杯,失去了王雲卿敬酒的意義,喝小杯的話又顯得自己太小氣。他衝著葉城和王忠信說:“王書記為人實在,酒風剛正,你們兩位試(市)管局長這喝了半杯,不如把杯子添滿,咱哥兒仨陪著喝,代表酒桌上酒桌下的所有兄弟們,歡迎王書記加入我們的隊伍,歡迎王書記來清江掌舵。”


  葉城和王忠信沒有推脫的理由,沒打折扣地陪著幹杯。


  柳眉局長端莊穩重,又是第一次和王雲卿喝酒,有些放不開,敬過兩小杯酒後就詞兒不多了,看樣子有心靠邊站。辛主任可就是個不信邪的,她從鄭先來的口氣中聽出來要陪好王雲卿的意思。於是,她爭先恐後挺身而出不顧一切往前衝,非要敬王雲卿大杯酒不可,理由是王書記是頂頭上司是我上麵的人。


  王雲卿做出無可奈何之狀,但還是痛快麻利地喝掉了。


  辛主任乘風破浪窮追猛打接著敬第二大杯,鄭先來見王雲卿喝很多了,出麵調和說:“今晚王書記第一次和咱們喝酒就這麽夠意思,我看再敬酒用小杯子就行了,他是我們的領導,以後有的是機會,我還有正事要說。”


  鄭先來說話嚴肅認真,辛主任順從並乖巧地說:“好,兩位領導記著,這杯酒暫寄在這裏,下次書記縣長請我們喝酒的時候必須補上。”


  王雲卿嘴裏應承著沒問題,心裏在想,夏侯媛師賢君趙飛雪她們的酒風,雖然也夠剛健,但從豪爽潑辣的角度衡量,真是沒法和基層這些人相比。


  鄭先來說:“今天沒有外人,我敬王書記一杯酒,請國稅地稅兩位局長陪起。喝掉後我講兩件事情。”


  兩人誇張性地碰杯,同時把酒喝下了。葉城也把酒幹了。剩下柳眉說什麽也不喝,理由是縣長敬書記的酒要我陪起幹嘛?

  鄭先來喘了一口氣說:“好嘛,我說完第二件事看你喝不喝。我先說第一件事,就是那天我托夏侯鄉長給王書記送的一封信件及相關的事,王書記看了就行,不在這裏多說了。”


  王雲卿不置可否地回應:“知道了,好說好說。”


  鄭先來揣摩著“好說好說”的內容,其實什麽都沒有說。沒說就沒說,總比打官腔“讓我考慮考慮”要強些。他意念轉亂,但思路仍然很清晰。接著說:“我要說的是第二件事,是關於工作方麵的事。據我了解,原老牌市屬企業八裏莊白酒廠向外市外省擴張並購,實際上有個重要原因,就是逃稅避稅。”


  “啊?此話怎講?請鄭縣長明示,為我們撥開迷霧。”葉城和柳眉的精神為之一振,異口同聲地說。


  鄭先來說:“這就是我要你們試(市)管局長陪酒的原因。柳眉局長不喝酒我就不說了。”


  柳眉無奈,連聲說:“我喝我喝!”


  看到柳眉把酒喝下去了,鄭先來很謹慎地說:“我聽到的隻是傳說,豈敢在稅務專家麵前充行市。不過,我和夏侯鄉長經過多次分析,認為這些傳說有很大的可靠性。因為這個企業是市政府的掛牌企業,照他們的說法沒有市政府的紅頭字文件,任何單位和部門不能查。所以我今天在這種場合提出來,一是因為王書記是市委常委、秘書長,手頭有尚方寶劍,如果我鄭先來要去碰硬,王書記必須在我後麵抽起;二是兩大稅務局長在此,你們總不會作壁上觀吧?”


  王雲卿兩眼放光,他正愁他這新官上任三把火無從燒起,這一下子找到了切入點,下一步就是要好好做這篇文章,給工作政績添些光環。


  他端起酒杯斬釘截鐵地說:“鄭縣長立足清江,胸懷全局,放眼國家利益,我真佩服,來來來,我敬你一杯酒,隻要是對清江對國家有利的事,我沒有理由不支持你。”


  葉城和柳眉問道:“有沒有再詳細一點兒的消息呢?”


  鄭先來說:“二位都是新來的,我無法怪你們官僚。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八裏莊酒廠利用外地的優惠政策和稅務空擋,明明拉酒基去外地灌瓶,對外卻說是賣酒基,然後再偷偷拉回瓶裝酒向外賣。明明拉回來的是瓶裝酒,對外又宣稱買回酒基。反正我不懂這稅那稅,如此反複倒騰,酒廠每年可少繳上千萬元稅款。酒廠的稅由縣直屬分局征收,稅收算縣裏麵的任務,因此我們縣財政為此缺了增稅點,增了減稅口。我覺得你們在縣裏當局長的,特別市國稅局葉局長,要站在全縣角度思考問題,酒稅流失量,大概不止我說的這個數吧!”


  葉城連忙說道:“不說不知道,說出來嚇一跳,鄭縣長今天不說,我還蒙在鼓裏。我想這個問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立即得到解決,還必須縣委縣政府出麵撐起,我和柳局長打主力,組成一個強有力的班子,研究一些切實有效的辦法,把這個事情查到底。”


  王雲卿說:“既然葉局和柳局也有這個決心,那我們就立即著手進行,說幹就幹,我和鄭縣長絕不會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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