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為母做壽
艾莉的父母遷到了西都居住。
剛到西都時，由於兩位老人在山裏住了幾十年，對都市生活多少有些不適應。首先，在取暖方麵，山裏使用的是回風爐，隻要把煤塊放進爐子裏，小屋裏暖哄哄的，出門、回屋都用不著換衣服，溫差變化不是太急太大，對身體的影響不是很明顯。而到了西都後，不開空調房間太冷，上了年紀的人實在挺不過去，開了空調以後又給人以窒息的感覺，進門要脫去外套，出門必須加上厚衣服，否則，非整感冒不可。就為這，老兩口就感冒好幾次了。其次，進門出門必須要換鞋子，老年人本來就穿得很厚，毛皮鞋加毛線襪，脫去脫來很麻煩的。再就是煮飯炒菜也不太方便，天然氣火氣大，溫度高，稍不注意就把菜炒糊了。
艾莉為二老請了一個保姆，姓趙，名菇，人稱趙姑。三十五六歲，人長得眉清目秀，做事利利索索，洗衣做飯，端湯遞水，樣樣精通能幹，閑來還和兩位老人聊聊家常，擺擺龍門陣，為二老消除寂寞。艾莉和趙姑講好了，隻要把兩位老人照顧好了，老人滿意了，每月給她支付工資六千元。
趙姑果然不錯，沒有幾天功夫，她把老人的生活安排的周周貼貼，無論是吃、穿、住、行，生活起居，還是在心理調節，盡量讓老人心情舒暢方麵，她都做得十分到位。她把老人當成自己的父母一樣，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在她的悉心照顧下，老人十分開心，同樣把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看待，須臾不能離開。
看到自己的父母和趙姑相處融洽，生活從不適應逐漸走向適意，艾莉心裏很高興，她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她開始準備籌劃婆婆的壽宴了。
在鬆山一帶，近幾年興起了一股風潮，那就是家家辦宴會，事事辦宴會，人人辦宴會，年年有宴會，月月有宴會，天天有宴會，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親情、友情、愛情，都要以宴會為依托，用宴會來表達，用宴會來表現身份，表現價值。不管你社會地位如何，無論你貧富貴賤，一旦你家裏有事請客，赴宴的人數多少，擺酒席的排場，就是你炫耀的資本了。因此，娃兒生下來，第一要辦三朝宴，顧名思義，就是孩子出生的第三天，要辦宴席，招待賓朋，第二要辦滿月酒，第三要辦百日宴，第四要辦周歲宴，孩子考上中專、大學，要辦學酒，訂婚要辦下娉酒，結婚要大辦婚宴，老人滿五十歲、六十歲、七十歲、八十歲，要辦壽宴，過世要坐夜守靈，辦夜宴，平常搬家要辦喬遷宴，新房下基要辦奠基宴，新房蓋成要辦賀房宴，舊房翻新換頂要辦迎新宴，播種要辦青苗宴，殺豬要辦泡湯宴，打穀要辦豐收宴，甚至孩子落考了也要辦宴席，席間客人問主人，你孩子考上哪所名校了？主人說，什麽學校也沒考上，因作弊被抓卷了。那你——？我這是在辦衝喜宴，把孩子的黴氣衝洗掉。
當然，人家辦好宴席，給你發來請柬（現在實行手機短信群發）請你去赴宴，你不可能兩個肩膀抬個豬腦殼，跑去吃了就走哇！一般宴會大廳前麵顯眼位置都設有“禮尚往來”或“掛禮”招牌的臨時辦公桌若幹張，每張辦公桌後麵坐著會記和出納各一人，專門負責記賬和收禮。有人戲稱這臨時辦公桌為“飯票銷售點”。
隻要來到這裏，送不送禮就由不得你了，你是送也得送，不送也得送，可送多送少，這點兒主動權還在你自己手裏，你得根據你與主人家的關係，由你自己決定，送一百元行，兩百元也行，送三百、五百元還是行，如果你與主人家關係很鐵，你可以送一千元、兩千元、五千元，也可以送一萬元、五萬元、十萬元，雖然下有保底，但是上不封頂，隻要你和主人家的關係到位了，你自己又送得起，無論你送好多都行，當然，你也要考慮有沒有這個必要，送出去有沒有價值，今後你有事辦宴時，能不能收得回來。在這個流程中，送得少的叫禮輕人意重，送得多的叫禮多人不怪。
有錢有勢的人請客送禮收禮，無錢無勢的人照樣請客送禮收禮。普通老百姓辦宴會請客，機關幹部公務人員更加趨之若鶩。為了減輕普通老百姓的負擔，避免公職人員濫用職權，借辦宴會來積聚財富，鬆山市強力部門規定，公務員，特別是領導幹部，家裏如有紅白喜事，確實需要擺酒宴，而規模超過二十席的，事先必須向紀檢監察機關報備，先將辦宴原因、日期、地點、規模寫成書麵材料，報送紀檢監察部門審查，待批準後方可實施。這樣一來，公務人員公開送禮收禮之風雖然沒有得到根治，卻多少有些克製。
艾莉籌劃婆婆的壽宴了，卻完全不在此列，她用不著報批。首先，她選擇宴會地點不在鬆山，這樣影響麵相對縮小。第二，她不會象普通老百姓那樣，搞什麽手機短信群發，她隻是向一些關鍵人物發出了不到一百份請柬。第三，她計劃招待客人不超過十席，也就是還不到鬆山市紀檢部門規定的起碼報備線的二分之一。
一切都籌劃好了，艾莉約溫成軍視頻。
“晨軍，再過十天就是婆婆的生日了，七十一歲大壽，人生七十古來稀呀，我們為她好好慶祝一下吧！”
“確實應該慶祝一下，我從小失去了父親，是她費盡千辛萬苦才把我拉扯大的，我想，我這一生欠她的太多了，本想好好陪陪她，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可是，我這忙的——唉！要不是有你照顧她的話，我真是內疚啊！”溫晨軍很難過的樣子。
“你就不要太內疚了，我看這樣吧，在西都名山大酒店訂十桌酒席，請柬我已經發出去了，到時，你一定要回來參加，讓老人家高興高興，然後跟兒子視頻，全家人在一起，熱鬧熱鬧。你說行嗎？”
“我看問題不大吧，但是你一定要考慮周到些，以免出現不應該發生的問題，要記住，我們都是領導幹部。”
“我明白，你就放心吧，出不了紕漏的。”
西都，名山大酒店。
東宴會廳燈火輝煌，四周擺放著仿古羅馬宮廷式沙發，沙發以外是四間半封閉小包房，包房內擺放著直徑為三米的圓形紅木餐桌、餐桌上水晶轉盤晶瑩剔透，配上紅木靠椅十把，看上去古樸、高貴、富麗、典雅，正中一式六張大餐桌，其配備設置與包房的一模一樣。
溫晨軍、艾利和艾佳擁著溫老夫人早早來到宴會廳，艾莉的父母也到了，溫老夫人在親家公、親家母和任潔、艾佳、趙姑的陪同下，坐在宴會廳的沙發上聊天，服務人員早已擺上開口鬆仁、長壽果、瓜子，並給每人泡上一杯雲霧山富硒雀舌，從透明的水晶杯看去，茶葉象一瓣畫眉的舌頭，舌根向下、舌尖朝上，呈直立狀懸浮在淡綠色的茶湯中，給人以身心愉悅的感覺。
溫晨軍和艾莉滿麵笑容，畢恭畢敬地站在宴會廳的門口，迎接前來參加宴會的客人。
最先到來的客人是陳光亮，緊接著劉明遠、何凡地、戴明全、潘天宇、劉東明、李由全、胡江河、李先知、以及鬆山市部分知名的企業老板，一個一個陸陸續續進入了宴會廳。
當吳謙來到宴會廳時，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站立起來，注目以禮，一直到他在正北溫老夫人旁邊主賓席上坐定。
溫晨軍和艾莉並肩站在大廳的主賓位置旁邊，向客人鞠躬致意，溫晨軍激動地說：“非常感謝各位的光臨，為我母親祝壽，感茲念茲，讓我百感交集。本來按我們黨的傳統和有關規定，黨的領導幹部是不能夠祝壽的，但是，我作為兒子，在小範圍內，為身為平民百姓的母親舉行一個小小的慶祝活動，我想也是不會違背規定的。晨軍幼年喪父，是母親含辛茹苦把我養大，她老人家為了我所經受的苦難，是常人無法理解的。慈母七十一壽辰，讓我感慨良多，要不是我母親的養育，組織的培養和各位領導和同誌們的支持，晨軍就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不會有今天的家，我一直都想找個機會來表達我對我慈母的感激，表達我對組織和領導的培養，特別是在座各位同誌們、朋友們的支持，直到今天，我終於可以真情地、大聲地喊一句：謝謝你們！”
溫晨軍的講話，迎來了一陣激烈的掌聲。
大廳裏響起《祝你生日快樂》的樂曲，身穿大紅色旗袍的禮儀小姐手捧鮮豔的百合花、鳳仙花和長壽菊，飄飄然走到吳老夫人麵前，雙手送上鮮花，一聲“祝你生日快樂，健康長壽”，如鶯鳴鸝囀。緊隨其後的是兩個年輕漂亮的禮儀小姐推著底盤直徑七十一公分、一共七層的塔形生日蛋糕走了進來，蛋糕底層插有七枝大紅色蠟燭，頂層是五顏六色的小蠟燭一共七十一枝，在一片歡快的樂曲聲中，溫老夫人在兒子溫晨軍、兒媳艾莉的協助下，點亮了七十八支蠟燭。
溫晨軍說：“作為兒子兒媳的我和艾莉，為我親愛的慈母許下一個良好的祝願，祝願她老人家生日快樂，身體健康，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溫母十分高興，也非常激動，連連向客人們點頭，嘴裏不斷地說，“謝謝，謝謝，謝謝各位客人，謝謝晨軍，謝謝艾莉！”
溫晨軍、艾莉幫溫母許願、吹熄蠟燭後，把母親重新安頓入席。溫晨軍和艾莉手提金獎茅台酒瓶，從吳謙、溫母的座位開始，先向四周包房裏的四桌，然後中間六桌，每一個人的酒杯裏斟滿酒杯，溫晨軍說：“今天，我和艾莉聊備薄酒一杯，真誠地感謝各位的到來，順祝我母親生日愉快，健康長壽，請大家幹杯！”說完，和艾莉一飲而盡。
艾莉接著說：“請大家吃菜、喝酒，一定要盡興。”她招呼服務生，可以上熱菜了。
客人們開始進食，先前已經上完的涼菜有鬆山黑鳳翅、鳳爪、鬆山蕨根粉絲、雲霧山岩耳、黑木耳、五峰山都苔、泡地耳、箭竹筍，這些具有鬆山地方特色的菜肴，是艾莉請專人從鬆山準備的純天然原生態上等原料，專車送到西都，艾利和酒店總經理反複研究後，特別製作的。
傳菜員推著傳菜車送上來的第一道熱菜是清蒸鮑魚，八十齡的鮑魚每桌十隻，分別裝在十個精美的小蝶裏，送到每一個客人的麵前，客人使用後，服務員連殼帶碟一並收走。
緊接著上來的第二道菜是黃燜娃娃魚，這道菜的原料也是艾莉安排人從鬆山市大鯢養殖場專程送到名山大酒店喂養，開席前現撈現殺現烹的，傳菜車進入大廳後，一股異樣的鮮香味撲鼻而來，當碩大的盤子端上餐席，美女服務員報上菜名後，不少的客人都一聲“哇塞”，麵帶驚喜之色，看著那色、香、味美的佳肴，不敢下箸。
艾莉說：“大家可以放心大膽食用，這娃娃魚雖然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嚴禁撲食，但人工馴養場養殖的不在此列，雖然它源自天然野生大鯢，其肉質肉味和營養價值與野生娃娃魚與沒有區別。馴養場是經過國家主管部門批準的生產食用大鯢的單位。”
那些當初有驚詫之感的客人們，聽了艾莉一番解釋，都爭先恐後地夾起魚塊大快朵頤，邊嚼邊誇：“確實不一樣，別有風味兒！”
送來的其它菜品還有，紅燒竹嵧肉、幹煸溪蛙、脆炒山雞肉、生炒鵪鶉、左河鰱魚湯、鬆山黑雞燉花菇、熗炒竹芽菜、清炒狗牙菜、香椿蒸燒白，等等。
菜品基本上齊，飲酒到了一個高潮，除了每一桌的客人相互敬酒外，溫母和吳謙以及溫晨軍、艾莉夫婦成了眾人敬酒的主要對象。
第一個前來敬酒的是劉明遠，他先在自己的水晶杯裏倒滿了茅台酒，然後給溫老夫人斟上一點張裕解百納，十分得體地說：“值此機會，我作為晨軍同誌的助手、同誌、朋友，祝伯母生日快樂，健康長壽。”說完一飲而盡，溫母呷了一小口紅酒，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劉明遠再倒滿茅台，走到吳謙麵前，給吳謙寫滿了酒，一臉真誠地說：“借此機會，我借花獻佛，以溫市長的酒敬吳省長一杯，祝吳省長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我先喝為敬。”說完，仍是一飲而盡，吳謙也隻好把酒全喝下去了。
胡江河見劉明遠敬完酒，立馬走到溫母麵前，先給溫母斟上滿滿一杯茅台，然後又給自己杯子裏倒滿，舉杯對溫母說：“老夫人七十一歲大壽，晚輩敬您了。”話畢，一揚脖子，一杯酒全部傾入腹中，溫母說：“對不起，我實在不會喝酒，我隻呡一口紅酒吧！”艾莉也說：“婆婆年事已高，而且從來不會喝酒，你就饒了她老人家吧！”哪知胡江河卻說，今天這個酒無論如何該喝，隻不過老人家確實酒力有限，我可以讓一步，由老人家最親的人代喝好了。
艾莉說：“老人家最親的人是她的兒子，胡總，你知道晨軍喝酒不行啦！”
胡江河說：“溫書記是能喝酒的，這我們都知道。何況即使他喝不了，你是老婦人的兒媳，也是最親的人，你難道不應該代喝嗎？”
艾莉知道胡江河這家夥有些難纏，僵持下去也不好，隻好說：“你的理由基本站得住腳，代喝可以，但下不為例。”說完，也把就喝下去了。
吳謙和溫晨軍耳語後，站起身來抱了抱拳，說：“實在對不起，我和光亮同誌有點事，就不能陪大家敬溫老夫人喝酒了，先告辭了，你們大家陪老夫人一家喝好盡興。”說完就和陳光亮一起離開宴會廳，溫晨軍、艾莉和劉明遠一直把他們送出廳門。
吳謙和陳光亮走後，酒宴繼續進行，李先知、李由全、劉東明、潘天宇、何凡地、戴明全等來賓一一上前敬酒，而且他們當中除何凡地、戴明全外，每一個人都學著胡江河的樣，斟滿酒杯，以敬老夫人壽酒之名，行讓溫晨軍夫婦特別是艾莉喝酒之實，讓艾莉喝得滿臉紅霞，溫晨軍也有點兒醉了。
宴會以後，溫晨軍和艾莉都需要小憩一會兒，醒醒酒。部分客人也相繼離開了。根據艾莉的安排，其餘的人在任潔和艾佳的帶領下，來到皇冠歌舞廳休息，唱唱歌，跳跳舞，喝點茶水飲料，第二天是周六，溫晨軍和艾莉將帶上母親，相約這些賓朋好友一起去大象湖度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