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年輪沉澱下來的釋懷。(五更)
從那天起,江懷亮和楚殷棋便在邱大娘家住下。
邱大娘自從得知楚殷棋是個孤兒後,對她更是疼愛有加。
而江懷亮在村裏是有工作任務的,村裏醫院改建的事情是必須盡快處理的。他聯係了城裏的幾個朋友,通過他們的關係,在第三天終於調來一支工程隊。
之後的一個月,江懷亮每天都很忙,忙著督促醫院的改建工程,也忙著幫村裏的人看病。
而楚殷棋在這一個月裏,慢慢融入了農村的生活,也和邱大娘熟絡起來。
江懷亮忙工作的時候,她就跟著邱大娘,學著怎麽種菜,怎麽喂雞,還有怎麽抓土雞。
比起城裏的,村裏的生活節奏相對安逸,日出而作,日出而息,紛紛擾擾,仿佛不複存在。
邱大娘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在刷牙洗臉後,什麽都不做,先點香,然後在客廳的佛像前打坐,念一會兒經文,日複一日,從未有間斷過。
時間久了,楚殷棋便也對著佛的信仰產生了興趣。
這天,她問邱大娘,“念經真的有用嗎?”
邱大娘笑著說:“心誠則靈。有時候佛就是活在我們心中的一股信念,隻要信念在,希望就在。”
楚殷棋覺得這話挺有道理,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有信念這種東西。
如今,她沒有家人,除了江懷亮和邱大娘,她的世界,仿佛一片空白。
邱大娘見她不語,又說:“小歸啊,你來這裏也快兩個月了吧?”
楚殷棋點頭。
在桃村她不用自己從前的名字,就連江懷亮都依了她的要求,改口叫她‘小歸’。
“你心裏有什麽人放不下對不對?”邱大娘忽然牽著她的手,轉身走到佛像麵前,語重心長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可以跟佛說,放不下的就不要逼自己放下,牽掛的就去牽掛。”
楚殷棋看著麵前的佛像,心中卻是遲疑。
她是放不下,放不下從前在楚家感受到的一切溫暖和疼愛,也放不下那個曾經明明很討厭她,卻在最緊要關頭選擇相信她維護她的大哥。
可是這又如何呢?
都不屬於她了,她就是放不下又能如何呢?她的存在早就變成對他們的侮辱和傷害了。
她還曾經做錯過很多錯事,還蹲過監獄……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佛有神,她肯定會遭受到懲罰吧?
邱大娘見她遲遲不開口,便輕輕的拍拍她的手背:“你需要把你的過去徹底的放下,才能重新開始。隻要你放下了,你就會發現你的身邊其實有很值得你去關注和在意的人。”
楚殷棋一愣,轉頭看著邱大娘。
邱大娘見她這反應,便笑了。“我就知道你這小姑娘不傻,小江這人心善,你瞧他才來這段時間,村裏的人多喜歡他啊,又是改建醫院,又是免費幫村民看病的,世界上哪裏找這個的傻瓜啊?我們這個村啊,名字很美,可日子卻一直很落後,別說你們城裏的人,就我們自己的後代年輕人,都沒人要留下來,一代一代,都擠破腦袋的想往城裏飛,都在說啊,過不了幾年,這村裏就隻剩下我們這代老骨頭咯!”
楚殷棋聽著邱大娘這番話,心中瞬間百感交集。
邱大娘又歎氣,指著自己這大房子,“你瞧我這房子多大,可有什麽用呢?就我一個人住,要不是你和小江來了,我每天對著這房子,都覺得太冷。
我老伴兒前年走了,生的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都在十幾年前就在城裏定居了,老伴兒走後,孩子們有回來說要接我走,說是去城裏住,可我在這村裏住習慣了,不想走。其實也不是不想走,之前村裏的老韓就被兒子兒媳婦接到城裏住了,結果沒三個月就回來了,說孩子們忙,把他送養老院,他覺得養老院裏半點自由都沒有,那些人看著他就像看犯人,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雖然在城裏,可一個月也見不到一次自己的孩子。
我一聽,就害怕,我說我不去住,城裏那麽大,我害怕。孩子們也沒強求,留下錢,每個月輪流打個電話到村幹部,村幹部會廣播我去接電話。他們工作太忙了,城裏生活壓力大,一年就清明節和過年回來幾天,平日裏也總是見不到麵,我一個人住,房子大,太清冷,你們這次來了,我可高興了!”
楚殷棋聽著老人這番話,眼眶忍不住紅了。她抱住邱大娘,聲音哽咽:“以後我來陪您,我給您養老,不讓你去住養老院!”
邱大娘一聽這話,眼淚瞬間灌滿了眼眶。
她抱著楚殷棋,輕輕的撫著楚殷棋的後背:“小歸啊,大娘有沒有人陪沒關係,可你還年輕啊,過去的事情,如果不能改變不能挽回了,你就該往前看,太沉重的話,就放下,如果還有牽掛就牽掛,你跟佛說,佛會幫你的。”
信仰有時候是精神的撫慰劑,楚殷棋在邱大娘身上學到的是並非是信仰,而是一種經曆年輪後沉澱下來的釋懷。
從那天開始,楚殷棋每天早上都會跟著邱大娘在佛像麵前念經文,她不再害怕去想起曾經在楚家的那些美好的回憶,也不再抗拒自己去牽掛楚銘,每一次念經文的時候,她就默默的為他們祈禱,願他們能在她再無法觸及的那個世界裏,平安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
告別初夏,迎來初秋。
院裏的榕樹,樹葉開始泛黃。
九月底,是桃村特有的秋桃成熟的季節。
剪短的發,三個月長到了肩膀,楚殷棋沒有去理發店修剪,每天用黑色的皮筋簡單紮個馬尾。
念完經文,她收起打坐墊。轉身去了儲物室拿了籮筐和鉤子,從家裏出來,直接往村尾的桃園走去。
農村的好處,大白天不用關門也不擔心遭小偷。
走在鄉間小道,秋風瑟瑟,吹得她寬鬆的防蚊褲鼓鼓的。
偶爾路上遇到幾個毛小孩,扯著歡快的大嗓門喊她:“小歸姐姐!”
她點頭,笑著從口袋裏掏出幾顆糖果遞給孩子。笑著的臉圓潤不少,語氣略帶嚴肅:“不準去魚塘,也不準去工地,要直接去學校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