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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論策(2)

  “見過逸王殿下。”忘憂震驚之餘立刻反應過來。


  寧國皇帝宇文璟的幾個兄弟裏,隻有逸王宇文璋左目失明,終日帶著眼罩。他還是個喜歡遊樂的性子,自成年封王後,大多數時候都不在京都,有時甚至連重大慶典也不在場。


  原來他不是失明,是為了保護自己故意裝瞎。不在京都,也是為了避嫌吧?

  入雲鶴,宇文璋。


  忘憂有些好奇,鬼衣侯又會是誰?


  入雲鶴將劍收回劍鞘放在桌上,拉過座位坐在忘憂身邊,悠閑地翹起二郎腿:“他的沒錯,你得確是個聰明人。坐,坐。”


  這個“他”毫無疑問是鬼衣侯了。


  忘憂看了一眼宇文淵,他的神情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化,殊不知在宇文淵的眼中她的神情也毫無波瀾。


  二人心中已掀起驚濤,更不知道入雲鶴此行目的,隻是臨時應付罷了。


  “回去找那個跟著你的兄弟談談,我可是救了他一命。”入雲鶴用隻有他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著,忘憂借著喝茶的機會輕輕回了一句“謝謝”。


  宇文淵要找的不是入雲鶴,跟著她的另有其人。


  “皇叔此次前來?”宇文淵命聾奴將暖爐抬到門口,似乎是在消散入雲鶴帶來的涼氣。


  入雲鶴蹙著眉便開始解外衣,他可是個在屋裏堆滿冰塊的人,來找生病的宇文淵簡直就是在找罪,因此在心裏已將甩手掌櫃鬼衣侯罵了千萬遍。


  “談合作。”入雲鶴將衣服拋給聾奴,換了姿勢繼續蹺二郎腿,“九爻盟,倉羽寨,願助六皇子一臂之力。”


  忘憂怔怔地看向他,就這樣把她賣了?!

  入雲鶴拋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指揮聾奴繼續倒茶:“有沒有什麽吃的,拿上來,我都要餓死了。”


  皇室最忌諱“死”字,但入雲鶴已多年沒有回宮,宇文淵又是晚輩,還能斥責不成?

  宇文淵又拉響清鈴,一隊奴仆繞過暖爐魚貫而入,他垂眸道:“是我招待不周,皇叔見諒。”


  入雲鶴本以為夏日飲食會是冰鎮佳肴,誰知道端上來糕點幹巴巴,連水果都是常溫,有些竟還是溫熱溫熱。


  他剝了幾顆最愛的荔枝就沒了興趣,用絹布擦拭過手便恢複了嚴肅模樣:“這幾個侄兒裏,我可是最喜歡你了,不要告訴你對皇位沒興趣啊。”


  宇文淵咳嗽了幾聲不置可否,默默聽入雲鶴了下去。


  “太子無功,早就被豫王壓得死死,但你也知道,豫王從和我不對付,不定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他將手充當刀往脖子上一抹,又自顧自笑了,“我也要為自己謀出路不是?”


  “你別看皇帝平時不待見你,其實他是為了磨礪你,當然,還為了賭氣。”


  宇文淵又咳嗽幾聲顯然不想讓忘憂知道自己的事,入雲鶴也自覺收了口,灌了幾杯茶下肚,又使喚聾奴來為他扇風。


  “豫王手上有兵權,但你若有了九爻盟和倉羽寨,大可與豫王一拚。”


  入雲鶴還未完就被宇文淵打斷,他的麵色更加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入雲鶴哪句話刺中了他的痛處:“要什麽?”


  入雲鶴指了指忘憂:“問她。”


  一時間目光都集中在忘憂身上,她隻覺得背上生寒,好像幾年前的病痛又犯了,隻得使勁掐著自己才穩定情緒開口:“滅了晉國,保下倉羽寨、九爻盟。”


  屋內陷入短暫沉寂,入雲鶴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原來言修那子又騙了他,於是在心裏罵得更狠了。


  “若您登基,請發兵晉國,讓我親眼看著它覆滅。”忘憂的字字鏗鏘略帶恨意,宇文淵一晃神,竟在她的身上看見自己。


  “近年寧晉交好,貿然發兵會受下人非議。”宇文淵低斂眸子,記憶裏父皇幾次三番壓下攻打晉國的提議,理由都是“沒有借口”,幾個方案接連被駁回。


  得下易,得下人心難。


  除非——


  “放心,我們在尋訪玉璽下落,不日便會有結果。”入雲鶴又塞了塊栗子糕進嘴裏,一旁為他扇風的聾奴已經大汗淋漓,忘憂也托他的福沒有那麽熱了,隻是突然想起王鈺那個傻姑娘,若她在,定又要“人權”“平等”等語吧。


  “先生可有其他高見。”宇文淵隻覺得身體更加冰涼,連指尖都附上一層薄薄冰霜,他強忍著痛苦,心中又是另一番計較。


  這樣症狀,分明是蠱毒發作。


  忘憂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卻沒有多想,衣袖已被她攥著揉成一團:“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依殿下您如今的實力隻可觀望,令豫王與太子相爭。我曾聽聞寧國有一狂士正隱居在信州,殿下何不前去拜會,納入麾下?”


  入雲鶴的狐狸眼又向忘憂一瞟,是越發不明白她的意思了,自己還沒完全贏得宇文淵信任,就這樣著急引入對手了?嘖嘖,和言修一樣,怪人一個!

  “誒,我知道那個人,軟硬不吃,毫無入仕之心,倒是他的兒子可用。”入雲鶴一語未畢,明顯感覺房上有一聲異動,再轉頭看看宇文淵神情依舊好像沒有發現的樣子,便放心了下去,“不過現在招賢納士還不是時候哦。而且清漪已經在籌備一件大事了,是吧。”


  忘憂輕輕頷首,眼底盡生寒意,她確實有件事在籌劃,入雲鶴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倉羽寨還有她不知道的內鬼?


  “京都越亂對我們越有利,我打算在春闈一事上做文章。當然,這隻是倉羽寨的獻禮,不動用倉羽寨的勢力,我另有安排。”


  今年不知何故,宇文璟將原定的春闈延遲至明年,忘憂的計劃不得不更改,夜長夢多,隻怕變數叢生。


  此事一旦做成,於宇文淵有利,於她,更有利。毀了晉國,她也不介意將寧國也毀了。隻是她如今不能做的太明顯罷了。


  宇文淵微微點頭:“近幾年父皇太過寵幸國師,春闈一事便是國師的諫言,借此若能使父皇產生疑心,再好不過。”


  入雲鶴的思緒飄忽到他第一次見鳳子隸無風衣袂自飄動的模樣時,皇兄虔誠尊敬的表情都快誇張出了際,甚至朝臣們不管心裏怎麽想,表麵上都恭恭敬敬。


  國師鳳子隸是個聰明人,在黨派紛爭中始終保持中立。但有朝一日他被他人拉攏,將會是他們致命的阻力。


  忘憂也想到了這一層,特別是隱隱約約記得雲觀提點過她心此人。鳳子隸,於她,隻會是擔

  宇文淵不是沒有顧慮,但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他剛要開口就是一陣咳嗽。


  入雲鶴察覺到他的異樣,疾步上前,強行拉開他的袖子就要診脈,一股寒氣傳到入雲鶴心底,熱意頓消。


  “皇叔。”宇文淵向他使了個眼神,微微搖頭,正要收回手卻還是被入雲鶴執住,忘憂還從未見過入雲鶴的臉上露出過這樣凝重的表情,五官都快擰成一塊。


  “嗯……嚴重……”入雲鶴突然點零頭,學著郎中的模樣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長須,又換了隻手診脈。


  宇文淵如今收回手不是,不收回也不是,隻能試探性看著他。


  忘憂亦盯著入雲鶴,在她的情報裏既不知道他會醫術也不知道宇文淵到底得的什麽病,如今這兩件令人好奇的事湊到一起,千載難得。


  入雲鶴歪著頭看看宇文淵又歪過頭看看忘憂,眉心一蹙:“都看著我幹嘛,我就是熱了涼快涼快。”


  完就放開宇文淵的手,一副滿足的神情:“侄子,跟著你連冰錢都可以省了,我會經常來看你的喲。”


  入雲鶴一轉身就使勁給忘憂眨了眨眼,大義凜然地抄起桌上的劍抗在肩上:“今就到這兒吧,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他幾乎奪門而出,看的門口暗衛一愣一愣,平日儒雅的逸王怎麽突然用起輕功一會兒就不見人影。


  誰也不知道入雲鶴出門後在心裏罵了聲娘,本來是好心為宇文淵診脈誰知道他身上那麽冷,這一冷讓他得到莫大滿足,就像燒得滾燙的劍激入涼水中舒服得冒煙,什麽也不願在那屋裏呆了。


  以後誰再給他找這種活,他就問候誰祖宗!!!


  屋內,宇文淵的嘴角溢出鮮血,他不著痕跡地拭去這一抹血紅。


  逸王知道了……隻要一診脈,他的病情暴露無遺。但他沒有當麵拆穿,是福是禍?


  “殿下,您似乎中了蠱。”忘憂憑著記憶終於搜尋到與宇文淵病情相符的蠱毒,她曾看見穎母妃在犯罪的奴才身上試蠱,不到一那奴才就會全身附滿冰霜而死,屍體甚至可以隨意敲碎而不留一點血跡。


  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同心蠱……最難解卻也是最好解的毒……


  “別過來。”


  宇文淵吐了口血,強撐在桌麵上示意忘憂退後,她的心髒一緊一縮好像跳漏一拍,隻得向後退了幾步,為什麽,她好像也有些不適?


  她咬了咬下嘴唇,身上寒氣緩解了些許,看著聾奴來來回回端水送藥,自己就是這屋裏最多餘的人。


  同心蠱,取身存母蠱之饒心頭血飲下即解。可,她不能。


  “殿下好生休息,在下告退。”忘憂倒退著離開暖閣,聽到動靜等在廊外的流影似乎有些怒氣,冷冷丟下一句“管好你的狗。”便進入屋內猛地拍上門。


  “管、好、我的狗?”忘憂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卻咀嚼不出言外之意。


  人人都她帶了隱衛,隻有她一個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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