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晚宴
一個下午轉瞬即逝,忘憂在淑嬪的推薦下找了位德高望重的姑姑帶路,身後還跟著月芙與淑嬪派來伺候的奴婢。
她改妝後原本便英氣重,加上刻意而為的粗野,形同來尋仇的,這一下震得禦廚們埋頭隻做自己的事不敢亂瞟。
她在禦膳房應對如流,其中不乏是常識問題,這問的太過明顯了些一瞧便知是在試探她。
好在顏懷教的時候詳盡,那獨有的醬料在她的教導下被禦廚用上好食材調得醬香逼人,比在柳府學習時的那份還要鮮香。
隻可惜其中少了兩味醬料,這是忘憂答應顏懷的概不外傳。
“柳三姐,您嚐嚐這味道?”一位廚娘捧著剛剛出鍋的酥肉餅而來,忘憂給淑嬪的那奴婢使了個眼色,她便細心將酥肉餅切碎,放涼一會兒才給忘憂呈上。
果然是宮裏的人,這伺候饒功夫確實厲害。
忘憂夾了塊肉餅細細品著,從外表看外酥皮層層分明,裏麵包著肉餡還溢著湯汁。嚼入口中溫度適中,肉餡夾雜著酥皮的脆香,回味無窮。
“沒錯,就是這樣。”忘憂示意那奴婢將肉餅分給那姑姑與月芙,最後一塊被她“強令”喂那奴婢吃下。
雖是強令,但那奴婢心中歡喜,沒想到柳三姐如此好打交道,一點沒將她當作奴婢看待。
又幾位剛入宮的禦廚看著她們吃得歡快咽了咽口水,若是柳三姐也能賞他們吃一塊該多好。
但忘憂可不敢這麽做,隻好叫他們饞一饞。若某個禦廚吃了出了什麽事,她可有嘴不清。
“柳三姐。”菱玉從外頭而來,“到時辰,您該梳妝前往太極宮。”
寧國人手腳倒是麻利,這麽快就布置好了太極宮。
“知道了。”忘憂在眾目睽睽之下用袖子擦了擦嘴,看呆了不少人。
傳聞中果真沒錯,柳三姐從晉國鄉下而來,行為粗鄙,不少人已在心中暗暗同情起韓珂。
與此同時躲在暗處偷懶的禦廚擦了擦額間的汗,他隻覺得渾身像被無數銀針穿過一般,細密的痛意襲來,極難忍受。冷汗從他的額上流下,嘴中不斷吸著涼氣,渾身不住的顫抖著。
還有半個時辰。
他咬住嘴唇,就算咬破了嚐到血腥味也不曾放鬆。
還有半個時辰,他不能破壞主子的計劃,還有半個時辰,他家中父母便能平安無事了吧。
……
太極宮被布置得富麗堂皇,白玉鋪造的地麵閃耀著溫潤的光芒,中央雕刻著龍紋,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簷上鳳凰裹著金粉展翅欲飛。兩條彎曲的道交匯在一起,中間凹下形成然池子。
眾臣的席位安排在池子兩側,帝後之位正對水霧繚繞的池子,遠遠賞著歌舞別有一番風味。
忘憂被菱玉打扮成寧國貴姐的模樣,原本改妝後黝黑的皮膚上又敷了層白粉,白臉透著黑,紅唇幹裂,別提有多滑稽。
但她不以為然,這副模樣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了,何況是蘅若呢?
忘憂環顧四周,對麵皆是朝臣,不過她能將名字與臉對上的唯有三人:左相純公柳木陽,右相信侯韓勳,禮部尚書桓耀。
而與她同排的有後妃有皇子,以太子宇文洛為首,各皇子身後都坐著王妃。豫王雖出席蓮身後坐的卻是臉生的姐,忘憂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位姐是原豫王妃的親妹,太後特意安排的。
不多會兒,帝後攜手入殿,忘憂隨著眾臣行禮,身旁的席位空空蕩蕩。噫,這種場合韓珂也敢遲到。
除了韓珂的席位空空,臨近宇文璟的兩個緊挨著的席位也沒有人。一張是蘅若的,另一張是宇文淵的。
他負傷在身自然參加不了這場晚宴。不過這樣也好,她也不想叫他見到自己如今這滑稽的模樣。
忘憂對寧國歌舞沒有興趣,百無聊賴轉動著手上的玉鐲子,直到三道糕點擺上後韓珂才姍姍來遲。
他可不怕被宇文璟瞧見,正大光明衣角帶風坐下,使喚著太監為他斟酒。斟了一杯還不夠,一定要各式酒都來一杯,不一會兒他的桌上已堆了十幾杯酒。
忘憂不敢招惹他,但他的衣袍已散到她的位置上,她一低頭就能瞥見冰藍色衣角,上頭用寶藍色絲線繡著騰雲祥紋。
這是又被擺了一道?
忘憂低頭整理著自己的淡藍色衣裙,上頭用白色絲線繡著祥雲,與韓珂的衣衫呼應煞是紮眼。
正在欣賞歌舞的宇文璟怎麽能不看到他的動靜,笑著與身旁的高皇後著什麽,目光卻一直在韓珂與她之間徘徊。
韓珂滿意地看著二人服裝卻還是一臉高傲對她愛搭不理。畢竟在傳聞中他對這個未婚妻可是萬分不滿。
“你今日又長得不一樣了。欺君之罪啊。”韓珂借著欣賞歌舞的由頭向忘憂身上挨去,他得極輕帶著幾分玩味。
欺君之罪……
忘憂一下憶起他醉酒那夜見到她真實的模樣,他借著酒勁,搖搖晃晃朝她走去:“柳三姐,柳清漪,你長得與我賞花會時見你不同……這可是欺君之罪。”
她也靠過去些許:“韓少卿那日喊著師父我也記得。”
韓珂輕笑一聲,也不言語,接二連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喂,你能不能少喝點?”
“怎麽?擔心你夫君啊?”
忘憂被他的話氣噎,她確實擔心,但可不是擔心他,倒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你若是承認,我便勉為其難少喝點。”韓珂輕輕帶著酒氣靠過來,一旁的太監沒有他的命令不敢停止倒酒的活兒。
她隻得將身子往遠離韓珂的方向挪了些:“這可是國宴,韓少卿還是注意些分寸。”
韓珂原本還清醒著,一聽她這樣竟生出了微醺之福他低頭喝著悶酒,一連將所有酒嚐過兩輪還沒有停下。
忘憂用餘光瞥見崔暕正向韓珂走去,他示意太監捧著酒壺離開,又恭敬地彎下腰:“韓少卿,飲酒傷身,是這些菜不合胃口?咱家這就命人重新給您安排。”
韓珂甩了甩手:“陛下越發氣了,多喝點酒怎麽了?罷了,你去安排。”
崔暕告罪離開,他靈敏地嗅到了這未婚夫妻間的冷淡與尷尬,怪不得韓少卿隻顧飲酒。
“晉國蘅若公主到。”
突然從殿外傳來一聲雄渾的聲音,歌樂霎時止住,伶人們徒一旁跪下。
大殿內寂靜無聲,唯聞從殿外傳來極有規律的鈴鐺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