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不眠之夜(2)
就是尋常人也聽出了話裏頭的意思,那人又加重步子走開,過了片刻又以極輕的步子走回來。
這屋裏兩個皆是習武之人,耳力過人,這不會是故意賣破綻吧?
韓珂故意咳嗽兩聲,帶著尷尬的笑拍了兩下被子。
忘憂豈不明白這是來了“監工”?她輕步走向床榻,倒是韓珂先往裏挪了個位置。
屋裏昏暗,忘憂看不清韓珂的表情,也不想看清。她在塌上摸索了片刻,終於找到了一方幹淨的喜帕。
一枚包著血的蠟丸在她手中碾碎融化,些許血跡在喜帕上漾開。她故意揉搓了幾下,這才重新塞回。
這一動作要不了不久,在韓珂眼裏她幾乎一氣嗬成,最後頭也不回地重新回到地鋪上。
這是要他自己對付“監工”?一刹那尷尬的氣息瞬間鋪開,韓珂無奈地翻找出衣服來用力揉搓著,不時晃了兩下。
忘憂捂著耳朵背著他,默默聽著這一場“一個饒狂歡”,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長平長公主確實個厲害人物,才新婚第一就這般明目張膽,以後不會還想要孫子吧?
她用被子蓋過頭頂,將全身裹緊。非理勿視,非理勿聽,非理勿言,非理勿動……
她想過無數種今夜的版本,卻不想是這樣的情形。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牆角那人才離開,韓珂歎了口氣安安靜靜躺下。他的喉結一滾,連身上的疼痛也不顧就向裏側翻身躺去。
他想過無數種今夜的版本,卻未曾想過會是如此尷尬的情形。他也會還怎麽在韓府裏,不,在她麵前做人!
這樣難熬的不眠之夜不止是他們受著,京都有多少富貴人家是燈火長明。就連有些熄療的閨房中也不時傳來幾聲抽泣。
京都千萬少女的夢就在今日粉碎,還以為這樁婚事能有什麽轉機,可韓少卿竟發下“不納妾,絕無異生之子”的誓言!到底先前是誰傳出韓少卿不喜柳三姐的謠言,害得人還存了一絲念想!
正與燈火長明的人家一樣,齊王府也無人敢安歇。
宇文淵枯坐在案前,桌上散亂著公文也沒來得及收拾。他呆呆望著那盞在比翼樓與她一起看過的長明燈,豆大的光焰一直燃燒至今。
是假成親啊。
他在心裏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可苦澀依舊揮之不去。
宇文淵的麵色有些蒼白,這幾日他沒有服藥,先前的體弱更甚,就連站著也不能超過一柱香工夫。
他咳嗽幾聲,捂著發疼的心口緩緩靠在圈椅背上。
韓珂,韓珂……他突然想起韓珂曾過,唯有他能給忘憂正妻之位,而他這個齊王,卻什麽也給不了她。
忘憂接受著晉國男女平等的皇室教育,又獨自打拚這些年,怎肯為人名義上的妾室?
思及此,他自嘲般冷笑一聲。多少女子想與皇室沾親帶故,這原本令人心驕的位置卻變成與她間的塹鴻溝。
他獨自望著長明燈無所思,這樣靜謐的夜卻被一陣喧鬧打破了寧靜。
“齊王妃來了,誰敢阻攔!”兩三個奴婢為桓妤開路,一路和侍衛們推推搡搡來到書房前。
桓妤看著書房前站著的侍衛,那是她認識的,好像叫流影:“我要見王爺。”
流影低頭抱拳道:“王爺下令,不見任何人。”
桓妤早就料到會有此法,她將聲音提高了幾度:“我明白女子不能進書房的道理。可是王爺,我有話對你……若不能進書房,還請王爺隨我回房吧!”
她的話音剛落,果不其然書房裏便傳來一聲清鈴。流影抬眸望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齊王妃,無奈之下隻好推開門,做出“請”的動作。
桓妤踏進門,木門又被重新關上,重重一聲害得她毫無防備有些心慌。
她穩住了情緒,甜笑著向宇文淵行禮,一抬眼隻覺得他比上午見到時麵色要不好許多:“王爺……”
“就在此處。”宇文淵冷冷出言阻止想要上前的桓妤,順手理著桌麵上散亂的公文。
桓妤不解,明明上午還好好的,他怎麽又換上了一副冷麵孔?她心裏有些不悅,將要的事調了個:“聽敏賢郡主向陛下求了側妃之位。”
宇文淵沒有回應,桓妤沉下嘴角又隻好自顧自下去:“我也正有此意,可您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惹怒陛下,敏賢郡主的請求也被駁回……”
宇文淵重重將紙稿對著桌麵敲齊,直接打斷了桓妤的話。
她話到一半卻被朝夕以對的丈夫如此對待,麵上也帶了薄薄怒意:“王爺!您看不上我挑的幾位良家女子也就罷了,怎麽連敏賢郡主也瞧不上?”
宇文淵冷笑一聲:“你是多麽想與他人共侍一夫?”
桓妤被他的話堵噎住,眸中不自覺帶上一層霧氣:“不妒乃婦人應有之德,王爺若始終不肯納妾,外頭又會如何評價我這王妃!”
不妒乃婦人應有之德?
可笑,忘憂就從來不會這樣的話。
宇文淵抬眸望向桓妤時盡是冷意:“王妃深夜前來,就為了這瑣碎事與本王拌嘴的?”
桓妤望眨著眼睛,盡力將淚意收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麽做錯了,爹娘一向是這般教導她,還下沒一個男人是不愛美色,齊王這樣,倒底是厭惡美色,還是厭惡她!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好像拿出了攤開底牌的勇氣:“晌午大夫來瞧過,他,我已有一個多月身子了。”
宇文淵聽到這裏手中動作一頓,但很快如釋重負般將整理好的公文歸位:“知道了。”
知道了?
就隻有這簡簡單單三個字嗎?
桓妤有些不可置信,她原以為他會很高興,卻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是如此冷淡!
“王爺。”桓妤突然跪在他的身側,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您真的聽明白了?我們有孩子了,孩子……”
她還沒完,宇文淵便毫不留情從她手中抽出衣袖,翻開一本書看著:“本王知道了。”
又是知道。
桓妤苦笑一聲,黯然垂下手:“是不是我有哪裏做的不好……王爺,別人都新婚夫妻如膠似漆,何故我嫁來二月有餘,您便厭棄了?”
“你很好。”宇文淵又拉了拉清鈴,“安心養胎。”
“王爺……”桓妤蓄滿淚水,滿屈辱與不解。她不懂,真的不懂,為何宇文淵要如此待她!
流影已從外進來,兩位侍女拉著桓妤起身,幾乎是兩邊架著叫她出去。
“流影。”
桓妤聽見了宇文淵冰涼的聲音:“以後別再放閑雜熱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