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無理的使臣
韓珂既然這樣問,那男子的年齡一定比看上去的多。
她大膽地猜道:“十九歲,是公主的侍衛?”
韓珂笑中多了幾分戲謔:“年齡倒是差不多。他比我還高些,竟才十八。不過身份嘛,再猜猜?”
再猜猜?
韓珂的笑可稱作壞笑,這男子的身份必定不同凡響。
“也是宦官嗎?”
“不是。”
“是北秦宗教人物?”
“不是。”
一連串的否定更讓忘憂的猜測向另一麵走去:“難不成……是麵首?”
這個回答讓韓珂點零頭,可出來連她自己也不信。麵首?央若蘭澤才九歲,便有麵首?拋開年齡不談,她可是和親公主,嫁於的是寧國皇帝,烏其拉圖居然敢叫她帶著麵首而來?!
“我當初知道時也很意外。”韓珂將方才被宮人端上來的雞蛋羹推到她麵前,“聽這是北秦習俗,以示烏其拉圖對女兒的寵愛。”
既是習俗尊重便是,就是不知宇文汐能否接受。
再望向央若蘭澤時,忘憂多了幾分同情之意。她似乎不快樂,可她也應該不快樂。和親,犧牲的是自己,保全的是兩國百姓與戰士的性命。
也不知純妃可以在寧國爾虞我詐的皇宮中走多遠,走多久。
晚宴進行到一半,忘憂以更衣理由溜出保和殿透透氣。她不知不覺中已經逛到保和殿旁的花園中,身旁唯跟著提燈的祁雲。
黑沉沉的夜,似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際,點點微弱的星光又算得了什麽?
那一瞬,她恍然覺得京都就是這無邊的黑夜,而他們不過是其上微不足道閃爍的繁星。稍有不慎,便迷失在夜空,再找尋不到自己。
就在她身側,兩盞宮燈徐徐晃來,光影搖曳。
男子大步走來,他的大氅被夜風吹得翻飛揚起,露出裏麵盤旋而上的四爪蟒袍,在這蒼暝夜色中猶為醒目。
他身上,當得帝王之氣,肅然生威。這股氣質沒有絲毫戾氣,隻一眼就叫人從心底信他,服他,甘居其下。
寒遠。
他這位攝政王做的,比陛下更像帝王。
“攝政王。”祁雲福身行禮,忘憂隻是轉身淡笑:“你怎麽來了。”
宇文淵揮手將身旁提燈的太監摒退,祁雲也識相地遠遠徒一旁。
“路過。見你在這兒,便來了。”宇文淵站在她身側,同她一樣遙遙望著際。
路過?才不是什麽路過。他有十多沒有見過她,這番就是特意尋來。
“聽北秦使團此次前來還為商量互市?”忘憂故意不戳穿,轉而談些朝事。
“是。”宇文淵答道,“先前隻開放了邊境一州進行貿易往來。現在北秦上書,要求再開三州。”
開放貿易互通有無原本有利無害,可一旦加上稅收這問題便複雜了許多。
可她不想再問,反正也不感興趣。沉默了片刻,她隻能再找話題問道:“你知道北秦公主身邊那個麵首嗎?他們這般放肆,陛下竟沒有動怒?”
“央若蘭澤嫁到寧國便要遵守寧國禮儀,至於她身旁那個名疆薩穆’男子的去留,就全看自己。”
留則成為宮中宦官一員,去則與央若蘭澤此生不複相見。
忘憂輕輕“哦”了聲,踮了踮腳尖有些局促。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十多日不見竟比先前又消瘦許多。何況夏日還著大氅,難道他的蠱毒又發作了?
“忘憂。”
“寒遠。”
二人竟同時開口,不由得相視一笑。
“問了那麽多別饒事……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的?”宇文淵緩緩靠近,忘憂低頭抓著衣袖,紅了臉便低下頭:“有啊……”
他彎下腰直到與她平視時才停下,二人之間夾著黑夜中的一輪彎月,清輝而下,映得他側臉朦朧。連著眼中柔情亦化為柔柔月光照進她眼底。
見著她這副局促的模樣宇文淵不由笑了,平日裏運籌帷幄,這副女饒嬌羞模樣也很是不錯。
“我想你。”
忘憂雖有話,可竟是宇文淵先開了口。一聽他用這般溫柔的語氣這樣的話,她不由得將衣袖攥得更緊些,這是把她想的給了啊……
“我也是。”忘憂終是鼓起勇氣抬起眼,看著宇文淵清幽的眸子,裏頭還映著個自己。
忽而祁雲在一旁咳嗽幾聲,忘憂會意與宇文淵拉開些距離,又收起笑容,一歪頭果瞧見有人從另一側樹林陰翳處緩緩轉出。
那人一身北秦使者打扮,似乎喝醉了酒,搖搖晃晃就跌了過來。可他看清廊下站著幾人,其中一人穿著四爪蟒袍便立即清醒。
四爪蟒袍,金色打底,這是寧國的攝政王!
“見過攝政王。”他行的是北秦禮數,可中原話得極好,幾乎聽不出口音。
“免禮。”宇文淵話中冷冰冰,忘憂聽得出,他有些不悅。
北秦使者盡力睜著眼睛,目光漸漸從宇文淵轉到忘憂身上:“這是哪位夫人姐……好生漂亮啊!”
他言罷就要撲過去,宇文淵在他踏出第一步時便拎住他的衣領向後一扔:“放肆!”
祁雲立即上前將那人雙臂反扣,劇烈的疼痛與夏風輕拂,他眼前朦朧酒氣這才全部消散,再定睛一瞧,這不是右丞相韓珂之妻!
“你們,你們……”那人笑起來,借著酒勁也不慌不怵,“在京都便聽攝政王與韓夫人有些故事……”他打了個酒嗝複道,“沒想到是真的……哈哈哈哈……我懂,我都懂!”
祁雲剛要撕下布塞進那人嘴裏,卻被忘憂喝住:“慢著。”
祁雲微蹙眉,對這無理的北秦使者自是要處理了才好!倘若放他出去亂嚼舌根,丞相又該如何自處?
宇文淵讓祁雲退下,親自提起北秦使者衣領,一近身便滿身酒氣:“叫什麽。”
“布,布林赫。”那人又打了個嗝,作勢就要吐。
“在北秦使團中任何職。”
“公主,近衛。”
“你今晚看見了什麽。”
那人裝得醉眼迷蒙:“看見,看見……你和她……在一起……”
“聽,你曾與薩穆串通,偷了公主首飾典當買酒。”宇文淵語氣中威脅之意越來越濃。
那人一激靈,彎腰吐了出來,再不裝醉連連擺手:“沒有!沒有這回事!”
“是不是要本王將你典當的鋪子出來。”
那人不出話:“我……”
宇文淵放下他的衣領拍了拍:“現在你告訴本王,今晚,你都看見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