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龍潭（1）
桓姝有些局促，心翼翼望向忘憂：“我……”
“沒事。”忘憂撥弄著她手中捧著的花輕輕一笑，指了個假山隱蔽處，“去那邊等等吧。”
桓姝望了望蘅若，又望了望忘憂，這才懦懦道：“好。”
蘅若的笑意又深邃了幾分，有這樣聽話的跟班倒是不錯：“姐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我有許多話想與你聊聊。”
原來蘅若還記得上回在聚寶軒，她是以身子有恙拒絕的，不過忘憂也同樣記得她想談談懷安王的事。先前沒有準備好，如今依舊沒櫻
“抱歉，好像沒有什麽好聊。”忘憂又補充道，“如果是晉國……我無話可。”
“長姐！”蘅若提高了些聲音，“二哥哥喂我吃了毒丸，我也是有苦衷的！”
她追上幾步：“你知道的，晉國之毒紛雜……此毒每月複發，需得按時服下解藥才不至危及性命！”
忘憂背對著她深吸一口氣，這是又要裝可憐了？她這個妹妹，從兒時到如今變了不少，哪句真哪句假，就連她也瞧不出。
“父皇母後和二哥哥知道你還活著，知道你在京都……可他們沒有要繼續追殺的意思。”蘅若緩緩走近，“當年的事，父皇也十分自責……你還在怪他嗎？”
“蘅若。”忘憂轉過身，“他們如此待你，你還要為他們好話？”
蘅若眼中含淚，垂下眸子輕輕點頭：“我們是一家人……我們身上流淌皇家的血……長姐為何不大度些，倘若你肯回到晉國，依舊可以做公主。”
忘憂聽完這番話不由得一笑。大度？勸得不錯。不過想要用他們一套仁義道德強加在她身上，這個算盤還是打錯了！
她步步逼過去，蘅若被她的氣場震得向後一退：“倘若你一出生就被與他人換血，親生母親對你不聞不問；倘若從陪伴照顧你的朋友都被處以火刑，你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慘叫卻無能為力；倘若你經受過褪皮之痛，倘若你日日夜夜被冤魂糾纏……你還會在這兒雲淡風輕地勸我大度？”
“可……可……”蘅若被嚇得不出話，忘憂被施以火刑時她還，哪知道這些事情，“父皇母後總是給我們生命的人，他們想要拿回去，也不過分……”
“好，你要這樣想我無話可。可我不是你。”忘憂輕輕扶住差點要被絆倒的她，“但希望日後晉國那邊要你命時，你也能這麽想。”
蘅若緊緊揪著帕子，背後已然出了冷汗。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父皇為了自己的江山怎麽可能放過長姐，二哥哥為了自己的皇位又怎麽可能放虎歸山？
至於她……她現在還有用，有用，就不會被除掉！
“長姐，是我不好。”蘅若拉住她的衣袖，“我不知道你經曆了那麽多。”
“吳王妃，這聲長姐可別被其他人聽去。”忘憂緩緩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出，“我不是你的長姐。”
“姐姐。”蘅若立馬改口，“其實我與攝政王妃都想與你好好的，隻是她不善於表達，還時常惹怒你……我替她道歉。你能不能，以後別對我們那麽凶，我們好好相處，好嗎？”
蘅若一下轉了性子讓忘憂警覺起來，她這是何意？還是此處有外人在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忘憂退後幾步，“你們若真心求和，就不要再做出出格之事。”
“好。”蘅若連忙點頭，“我知道姐姐大度，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後，我們都好好相處就是。”
她笑得眼眸彎彎，好像真的一副純真模樣：“呀，我們竟把高夫人一個人晾著那麽久了，她可別惱了。”著著她順勢向桓姝先前藏身之處望去，“誒，怎麽看不見她了？”
桓姝……
忘憂立刻快步向假山處而去，可那兒竟空無一人，地上唯留一條手帕，正是桓姝先前用的！其上還有些血色痕跡，她立即撿了起來一看，隻見上麵歪歪扭扭寫著一字：“龍”。
忘憂握起拳頭，蘅若單獨找她不是為了對她出手，竟是連累了桓姝！
“她在哪？”忘憂質問蘅若時強忍著怒氣，目光也犀利起來。
蘅若故作大驚失色的模樣：“姐姐這樣問是要將我置於何地！我不知道高夫人去哪裏了……”她頓了幾息似在思考，“若‘龍’字……竹林臨近龍潭……”
龍……龍潭？忘憂蹙了蹙眉心，她知道百獸園裏什麽都有，所謂龍潭裏養著土龍，土龍便是曾經為禍一方，令韓愈寫下《祭鱷魚文》的鱷魚。
此物凶猛，牛羊肉落入口中頃刻咬斷，人一旦落入它口中唯有一死……
忘憂隱在衣袖下的雙拳微微發顫：“龍潭在何處？”
……
當她們趕往龍潭時，四麵蘆葦蕩掩映，虛虛實實看不清其中藏著什麽人，亦沒有任何呼救。
“姐姐先別急，我這就再多找些人來。”蘅若尋了會兒便失去耐性，找了個借口便離開。
忘憂也不指望她真的能找人來，這次來百獸園沒有帶上祁雲，遇上這種事，隻好親自應對。
她從袖中摸出一把袖劍，故意將蘆葦撥響：“別賣關子，出來。”
另一處蘆葦蕩立即傳出窸窸窣窣的響動與嗚嗚咽咽的哭聲。
忘憂抽出袖劍緊緊握著，一麵注意腳下一麵又向那處探去。
蘆葦生命力頑強，幾乎龍潭每一處地方隻要落腳便能生根。那一團團米白的蘆花隨風而動，此刻帶來的不是詩意而是暗波洶湧的殺氣。
此處，能藏人，亦能藏不知何時便會上岸的鱷魚。
緊張的氣氛在蘆葦蕩裏蔓延，恍然蘆葦的每一下隨風而動後都藏著些危機。四周又恢複到極靜，忘憂隻能聽到心劇烈跳動。
每次涼風拂過臉頰都變得格外鋒利，浮動的蘆葦影中仿佛閃過人影，每一下都刺中她的神經。
“別過來！走開！”
忘憂靠近先前的響動處，忽而從蘆葦蕩中又傳來一聲怒喝，正是桓姝的聲音！
“再喊得響些！”
而後，忘憂竟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正是那晚在接風宴上撞見她與寒遠在一塊兒的北秦使者——布林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