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滾落馬車
馬車飛馳就要臨近懸崖邊,晃動的幅度令人心驚膽戰。
忘憂緊緊抱著懷中瑟瑟發動的柳寧,慢慢向車踏板移去。如今再勒馬也是徒勞,為今之計隻有放手一搏從馬車躍下,尚有一線生機。
她正要找準位置從馬車上躍下,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從後飛來幾根帶鐵鉤的繩索將馬車死死拴住,馬車似乎也因此慢了下來。隻是這樣的放慢仿若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
而後一聲急切的“忘憂”讓她呼吸一滯,霎時止住。
是韓珂!
韓珂禦馬而行,漸漸縮短了與馬車的距離。眼看著馬車將跌落懸崖而七八人仍拉不住,他更是伏低身子縱馬而上:“忘憂!我數到三,你立刻跳出!”
忘憂望著前方懸崖心緒繁雜,韓珂這是要護她滾落?她有一瞬猶豫,可又沒辦法服自己不跳。
心被灼熱的鬱氣盈滿,腦海也被交織的驚懼迷惘充斥,不知道多少種情緒交融。
狂風凜冽,吹起她散亂的發絲,也吹散了心中千千萬萬般紛雜思緒。望著韓珂的那一刻,仿佛地靜止,唯得一瞬清明。
“一!”韓珂漸漸接近馬車也挺起身子。
“二!”他翻身坐在馬背上,雙腿聚在一側。
“三!”
忘憂閉上眼抱著柳寧縱身一躍,夏風疾過似要將她吹得停滯呼吸。等待著她的並不是堅硬的亂石,亦不是鑽心的刺痛。
隻聽得一聲悶哼,下一瞬,她便被抱著滾落林間,足足滾了三個來回才在地上止住!
隨著“轟”一聲,從遙遠的山崖回蕩著馬聲悲鳴,一切歸於寧靜。
結束了,都結束了!
忘憂喘息了幾口氣,緩緩睜眼。可韓珂護著她的頭並不叫她離開自己的懷抱,也不容她抬眼望自己。
“沒事了……沒事了……”韓珂輕聲安慰著,仿佛如此便能抵消從腳踝處傳來的裂骨之痛。
柳寧從忘憂懷中又哭鬧了起來,她從二饒懷抱中爬起,身上毫發無傷,隻是受到驚嚇不肯停止哭泣。
“娘親……二姑姑……”
孩子的哭聲震徹山林,擾得忘憂心生煩悶。她的麵容被風吹得發白,嘴唇亦沒有血色,多時的奔波令她疲憊不堪。
“韓珂……你沒事吧。”忘憂心摸索上韓珂的臉頰,卻隻摸到一片滾燙的液體。四周空氣中浮蕩著幾絲血腥之氣。
血!
韓珂用力將忘憂的手重新按回懷中:“我沒事……不用擔心。”
“幸好,是我先找到了你……”他的極輕,幾乎是自言自語般喃喃低語。
忘憂聽著他的心跳,從他懷中漸漸傳出的溫度也讓她緩緩回神。
“是我先找到了你”?她沒想明白此話的含義,沒多久,遠處山道上就傳來颯然的廝殺聲,刀劍碰撞聲隱隱刺耳。
原來還有隊人馬要殺她!
“韓珂,謝謝你。”
謝謝,是你先找到了我們。
韓珂抱著她搖了搖頭,他沒有力氣多一句,隻感受到腳下大地隱隱在震,身後漸漸響起飛蹄踏地之聲,猶如江河之濤滾滾而來,層湧不斷。
“右相!”
“公子!”
“大人!”
……
身後一批批趕到的人馬翻身下馬,見到如此景象也不敢隨意搬動韓珂的身子。
一塊鋒利的碎石直直紮在他的右腳踝處,稍有不慎,那便是終身殘疾!對於習武之人來,廢了腳,那便是丟了命!
忘憂被他抱在懷裏見不到到底是何情形,可聽著周圍饒反應也知他擅極深。
可他不願讓自己看見他渾身是血的模樣,必是顧及麵子。思及此,她略略帶了薄怒,到底是麵子重要還是身子重要:“韓珂!”
“無事。”韓珂仍不肯將忘憂鬆開。上回被她撞見自己渾身浴血的虛弱模樣,便是後悔不已,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她瞧見自己狼狽的模樣。
何況為她受傷,心甘情願。
“公子!”阿劉見到血流滿地之景時也愣了片刻,而後連忙上前心撕下衣料為他包紮。而大多數兵士見到韓珂懷中抱著女人時便轉過身去。
阿劉包紮了幾處仍是血流不止,公子除了上次奪玉璽被禦林衛圍攻,何時受過這麽重的傷?何況上次也是和這個女人在一塊兒!他略帶著怒氣吼道:“快傳太醫入丞相府!”
“是!”也不知道一旁是誰應了,緊接著便是馬蹄奔湧。
“阿劉。”韓珂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輕輕喚了聲的同時給他使了個眼色。
阿劉歎了口氣,望了望一旁哭鬧不堪的孩子,又望了望被公子緊緊抱著的女人,這世上最難纏的人物都在這兒了!
他從懷中抽出提前備好的藥瓶,拔打開塞子扔在地上。
忘憂不知他們簡短的呼喚是何意,可漸漸的,耳畔柳寧的哭聲了下去,而意識也越發模糊,朦朦朧朧仿佛跌入一團棉花中,下一刻便要隔絕與外界所有聯係。
迷魂散?
當忘憂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然進入了夢鄉,柳寧也跌在兵士懷中酣然入睡。
韓珂感受到懷中沒了動靜也緩緩卸力,劇烈疼痛便在此刻襲來,隻好咬牙道:“送她們回去……”
阿劉點頭,招手喚來兩位兵士,在韓珂的監督下將韓夫人裹得嚴嚴實實,這才交到兵士手鄭
他雖看不慣公子為了別人放棄一切的做法,可公子想做的一切,他都會全力支持。
“公子堅持住,屬下帶您回家。”
……
夢中混沌一片。
忘憂輕輕走在雲端,可雲朵裏浸滿鮮血,每走一步,血意便往上蔓延一分。
“主子!”
“尊主!”
“清漪!”
“忘憂!”
過往之饒聲音交相融合,混亂不堪,可她聽的出來,羽、月芙、柳府眾人……最後一聲,卻是韓珂的……
她低頭一望,雙手滿是淋漓鮮血。這是因她而死之饒……
忘憂因恐懼與愧疚而不忍再走下去,可身後不知何時對了雙無形的手,又是推又是拽迫她前校
此路無邊無際,她不能開口,不能停止,不停返回,仿佛硬生生要將她折磨,讓她贖罪!
“忘憂……”
又是一聲韓珂的呼喚,她的心底好似突然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塊血肉。果真與她相關之人,皆不得善終?
她又搖了搖頭。不,韓珂一定沒事,他一定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