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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寄托

  聽到了海棠說的很久沒有跟人聊天這句話,觸動了蘇宜晴的心病,她也許久沒有跟人閑聊了,自從嫁入定王府之後,似乎每一次談話都有目的性,到了最近,這種情況更加的嚴重,每一次開口要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句,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看著眼前的海棠,一張瓜子臉,柳眉杏臉,很標準的美人,就算古代審美偏向於圓臉,臉若銀盤才是福氣相,但不可否認,瓜子臉什麽時候都是美人。


  而聽海棠的談吐也是個豁達之人,不知道為什麽卻甘願留在這裏呢?

  蘇宜晴心有所想,隻是剛才問了一句,海棠回答的很含糊,想著也許人家有苦衷,不想要多說,便沒有再問。


  海棠看到蘇宜晴沉默,以為是被自己的話嚇住了,安慰道:“其實你不用擔心什麽,這定王府的生活還是不錯的,無人打罵,管吃管住,府中有宴席,需要表演歌舞的時候有賞銀,每月還有一點月錢,比別處強多了。”


  “是麽?”蘇宜晴勉強一笑,海棠究竟是毫無心機還是真的喜歡這種得過且過的生活呢?這種生活看似平穩,其實隻是一時的,那天主人家一句話,她就不知道要被送到什麽地方去,真的好麽?

  海棠道:“是啊,王府的人出手都很大方,賞銀很多,以前這裏的姐妹都積攢了一大筆錢,出府另謀生路去了。”


  聽海棠這樣說,蘇宜晴不禁又是疑惑的看著她,既然如此,她為什麽不走呢?錢賺夠了,不該趁著年輕多提自己打算麽?“


  這時候海棠突然道:“誒呀。你做了半日,我還沒有給你泡茶呢。”


  說著海棠就站了起來,匆匆忙忙給蘇宜晴泡了一杯茶,端到蘇宜晴麵前。


  蘇宜晴對於茶道不是很精通,但是隻是捧起茶杯略略的聞了一聞,不禁有些驚訝,“這是頂級普洱茶吧?”


  “是啊。你聞一下就聞出來了。想必也精於此道,我想我們以後可以做個茶友了。”海棠顯然很興奮。


  蘇宜晴有些怔住了,這樣的茶就算是在她那裏也算是好茶了。府裏對歌姬的待遇有那麽好麽?海棠隨手拿出來待客用的就是這種頂級好茶?


  緊接著一幕更讓蘇宜晴驚訝了,海棠獻寶一般,捧出了不少的茶罐,一一給蘇宜晴看。讓蘇宜晴猜猜這都是什麽茶,全都是一些少見的上好茶葉。每一個品種數量都不多,但加起來價值就很高了。


  海棠怎麽會有那麽多的上好茶葉呢?

  海棠很快就解答了這個問題,看著這些茶葉,滿足的笑道:“我這一輩子沒有別的嗜好了。就喜歡品茶,這些都是我花大價錢買來的,府內的管事都還不錯。隻要有錢,就能滿足一些不過分的小要求。我是托采購的管事給王府采購的時候,也給我帶一點點。”


  “你……把錢都花在這裏了?”蘇宜晴指著這些茶,有些不可思議,她終究不是真正富貴鄉裏長大的人,前世一些小家子觀念殘留,實在無法想象,有人耗盡幾年積蓄,就為了喝幾口好茶,用這錢買房子買地,或者買些貴重珠寶之類還能保值,這茶喝完就完了,也就當時圖個過癮,事後卻要節衣縮食,值得麽?尤其海棠這樣無依無靠的,不更應該攢多點錢防身麽?

  “是啊。”談到個人興趣,每個人都會多說一些,更何況海棠還是個健談之人,指著各種茶友,一一介紹它們的特點,說到興奮處,還捧出一個小紅爐子,就要泡一種最繁瑣的功夫茶給蘇宜晴。


  蘇宜晴趕緊阻止了她,說是喝太多茶,怕晚上興奮睡不著,海棠這才作罷。


  談完了茶,海棠突然道:“覺得很奇怪吧?”


  “不……就是有點不明白。”蘇宜晴盡量委婉的表示,她有些不讚同海棠這般如同揮霍般的品茶法。


  大概這也是海棠為什麽還留在琉璃院裏的緣故吧,連禦風那一陣去邊關,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她就將府內歌姬之類的全部放了出去,以前有個規矩,簽了契約想要走的,就要賠錢給王府,她並非想要壓榨這些歌姬的血汗錢,隻是有些規矩不能破,就想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放,那時候正是合適的機會。


  連禦風一走,府裏的歌姬沒了指望,沒有客人就不需要歌舞表演,她們也就沒有了額外收入,留在府裏空耗青春,現在不用賠毀約費就可以走,自然絕大部分人都走了,有些實在無處可去的,也托管事們幫忙介紹到別家或者幹脆從良找個好人嫁了。


  像海棠這樣還堅持留下來的,真的很少了。


  大概海棠把積蓄都花在這上麵了,出去了也無法謀生,有這樣的嗜好,真是去哪裏都不合適,就隻能繼續留在王府內了。


  海棠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以前不少好心的姐妹還有管事嬤嬤都勸過我,要為將來好好打算,攢點銀子防身免得老了一無所有流落街頭,隻是我的情況不一樣,我也是出身富戶,這好茶的嗜好是從小就養的,沒等我長大家道就有些中落,爹娘省吃儉用,說是要給我攢嫁妝,不再買好茶了,結果呢,人算不如天算,一場瘟疫,爹娘就沒了,大伯侵占了我們家的家財,還把我賣了……當然他也沒落到好,後來聽說他也得疾病死了,族中另一兄弟如法炮製,將他的兒女都賣了,因果報應,我連恨都沒有了,想想這輩子,唯一覺得可惜的就是當初沒拗著爹娘多買些好茶來嚐一嚐,省下的錢財卻便宜了外人。”


  蘇宜晴無話可說了,早就知道這些歌姬舞姬定然有一段心酸往事,聽了海棠的過往,她如此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來這也是一個表麵開朗,其實對生活已經絕了望的女人。隻想要享受當前,不再管以後了。


  這就是逃避現實的一種辦法,這種做法,跟男子寄情山水之類的也差不多,改變不了命運,隨波逐流,不再管以後了。


  換了以前。蘇宜晴可能還要勸一勸海棠。做人還是要有點上進心,為自己打算之類的,可現在想想。這個世道,個人的命運全然不由自己把握,她還有個金手指關鍵時刻能逃命,比一般弱女子強多了。但還是過得不如意。


  那麽海棠的做法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該享受的及時享受了。也算不枉此生,不留任何遺憾了。


  “對了,小宜,還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擅長什麽呢?”海棠笑眯眯的問。


  蘇宜晴想了想,道:“我喜歡看書,擅長麽。也沒有什麽特別擅長的……對了,偶爾還稀罕下棋。”


  “看書下棋啊。”海棠有些失望了。顯然這些愛好跟她不一樣。


  “你會下棋嗎,也許有空我們可以下一盤。”蘇宜晴建議。


  “別,我最頭疼的就是下棋之類費腦子的東西了。”海棠急忙擺手,隨後又道,“看書我也不喜歡,書上說的都是假的,而且小時候我娘告訴我,女子無才便是德,看書看多了,想的事情就多,心就大了,總以為書上的故事都是真的。就想不由自主想要過書上描寫的生活,這是不可能的,對比之下隻會過的不幸。”


  還有這樣的說法,蘇宜晴覺得似乎有些道理,想到自身,她是不是對周圍的一切都要求過高了,想要過自己夢想中的生活,從而總是覺得不快樂。


  看著天色不早了,蘇宜晴就找了借口在先告辭了。


  離開了琉璃院,回到自己房中,海棠的話語依舊在她耳邊回響。


  也許人應該找個精神寄托,有個愛好才好,她喜歡看書,但按海棠的說法,書讀多了,容易受書裏描述的影響。


  別的麽,聽戲之類的對她而言是可有可無,並不是特別喜歡。


  那麽究竟什麽才是她的興趣呢?以前還做做花茶,香包之類的,但那純粹是打發時間,根本就算不得真正的愛好。


  蘇宜晴有些苦惱了,看了屋子一圈,目光放在了棋盤上。


  好吧,雖然也不是很喜歡下棋,但興趣是可以慢慢培養的,或者她可以從現在起,培養一下自己的興趣,打發時間,免得整日裏無事可做就胡思亂想。


  想做就做,蘇宜晴又一次擺起了棋局,小小的棋子,卻可以變化萬千,認真起來,倒也有趣。


  不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終究是少了點什麽,不過也不要緊,打發時間而已。


  ……


  這邊蒙府內。


  權四太太跟蒙夫人正閑話家常,說到最近城裏的一些事情,慢慢的話題便轉到了定王府中。


  權四太太感歎道:“說起來我真是佩服定王妃,如此輕鬆又解決了一樁煩心事。”


  “妹妹說的可是關於韋家那個姑娘的事?”蒙夫人隨口問道。


  “是啊!最近全燕城的人誰不知道這事呢?”權四太太道,“姐姐想必也聽說過吧?”


  蒙夫人點點頭,“是有人跟我提到過那麽一句半句的,不過終究是有所顧忌,沒說太多,妹妹聽到的都是什麽樣的說法呢?”


  權四太太笑道,“這流言傳來傳去的,拚拚湊湊,大概也就能得出差不多的真相,外界傳聞說是韋氏帶著娘家侄女到定王府做客,偏巧她那個侄女招王妃喜歡,便留在府中住了幾日,隨後還幫著說了一門親。”


  “我聽到的也是這樣的。”蒙夫人也笑笑,“還有人說,這王妃如此年輕,卻喜歡做媒,真是少見。”


  權四太太用帕子掩嘴一笑,“姐姐,我們之間就別隱瞞了,其實不但我們這些娘家人,就是外間有些精明的,立馬也能猜出怎麽回事,不就是韋氏想要送娘家侄女入定王府做妾,之後被王妃用了些手段,乖乖將侄女領回家嫁人了麽?”


  蒙夫人道:“這都是外頭人瞎傳的,應該沒有這回事,韋家那姑娘是韋家人自己找人提親的,跟福兒沒什麽關係。”


  權四太太又是一笑,“是麽,說起來這韋家以前也是勳貴,做事也有些不著調,哪有女方上趕著提親的?結果卻是他們自己讓媒人傳話,讓那個校尉來提親,傳揚出去,真是不好聽。”


  蒙夫人歎了一歎,想想跟權四太太也不必太過繞彎子,便道:“也許吧,話說勳貴世家做事不著調的多了去,多少荒唐事都是那些沒落的勳貴世家挑起的,這好好的姑娘家不找個好人家加了,偏偏想那些有的沒的。”


  權四太太附和,“是啊,可憐了朱侍郎,不貪不斂的,官聲一向不錯,如今就落了個送侄女為妾巴結權貴的名聲,俗話說女怕嫁錯郎,這男人啊,娶錯老婆,影響也是很大的,多少年辛苦為官,才得那麽一點點好名聲,就那麽一下子全完了,要過多久才能把這件事給抹掉。”


  “燕城人都很健忘,多少貪贓枉法,欺壓百姓都管不過來呢,誰會在乎這點點毛病,過幾日大家就不記得了。”蒙夫人並未覺得這是什麽大事。


  “這不一樣的,做官的都是要名聲的,別人也看中名聲。”權四太太有時候也覺得奇怪,很多人放著那些欺男霸女的惡霸不去管,偏偏喜歡盯著好人偶爾犯的錯,揪著不放,是覺得那些好人好欺負麽?


  蒙夫人則道:“這就是真小人跟偽君子的區別了,小人反正沒什麽名聲,做什麽壞事都在情理中,而那些平日裏道貌岸然的君子們,口口聲聲說什麽禮義廉恥,做出來的事兒卻跟小人一樣,既想要利益又要名聲,自然就容易受到雙重指責了,就像姐妹中,平日裏跟你要好的姐妹在背後說你壞話,跟那些平日裏就有齷蹉的姐妹說你壞話比較起來,你更恨那個?”


  “自然是要好的姐妹了。”權四太太覺得蒙夫人的這個比喻倒是挺恰當的,現在想來,可不就是那麽一回事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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