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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白玉蘭

  林昊和方清雅作為最後的勝利者站在了舞台中央,宛如加冕儀式,“享受”著無數名流們目光的洗禮。


  “那位就是……方清雅的舞伴,跟我印象裏差別有點大,我還以為是張先生那種富家公子哥。”


  不是個人,在場的很多人,尤其是男士,都接受不了舞台上這個還帶著稚氣的“娃娃”就是方清雅的舞伴的事實。


  “完了,方清雅看來喜歡白臉,咱們沒得機會了。”


  “但不得不承認,那個林昊的舞技是真的棒啊。舞台上那個不是有兩把刷子的人?他有點力壓群雄的意思。”


  “廢話,方清雅相上的人,能差嗎?”


  “大家安靜一下。”主持人開始維護起秩序。


  “大家還記不記得,我們的方清雅姐許諾過,會滿足獲得冠軍的男士一個要求。”主持人將話筒對準林昊:“那麽,請問林昊先生,作為方姐的舞伴,您會提出一個什麽樣的請求呢?”


  站在舞台上,林昊禮貌地接過話筒,一一掃過舞台下的眾人,開口了。


  “親愛的各位先生,女士。很榮幸能站在這裏和大家上幾句話。初來乍到,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的名字叫林昊。站在這裏,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向各位討教一個問題:當日本人來犯時,我們是否能高枕無憂?”


  這無疑是一個意料之外並且極為敏感的話題。


  舞廳內一時間如墳場般沉默,片刻之後,被一個英國人打破了。


  “這位先生,你要明白,這裏是法國的地盤,即使是日本人,也要給麵子。不然,為何外麵戰火紛飛,這裏安寧祥和?”


  “不,你錯了。”林昊毫不客氣地指出:“第一,這裏暫時是法租界而已,但始終是中國的領土,同樣,也是日本人覬覦的對象。第二,英法政府都怕日本人,這種所謂的庇護,僅僅是在這種短暫的平衡時期。我想,在場的中國人都有這種感受吧,‘寄人籬下’,怎得安生呢?”


  “開什麽玩笑!我們怎麽會怕日本人?”英國人眼中滿是不屑。


  “怕不怕不是我了算,也不是你了算。這個決斷,是屬於大家的。”


  在場的人都紛紛陷入了沉思。片刻,又有一個人發問了。


  “你在這裏這些,又有什麽用意呢?”


  “可能在場的各位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在租界外,有一支隊伍正在艱難地和日本人戰鬥。他們一共五百人不到,卻要在日軍兩千人的攻擊下堅持五!他們的團長,錢飛虎,是我的朋友。”


  “在這樣的絕境下,僅靠他們自己的力量很難支撐。尤其是後方的補給,能堅持的時間不多了。鄭伯曾今對燭之武過,鄭亡,子亦不利;雖然我無功無德,但我還是想在這裏一句……”


  “隻有自己家,才能住得安生!所以,我請求在座的各位,無論多少都可以,請給他們一些援助。”


  沉默,依舊是沉默,林昊不知道他們是不願意還是不知道怎麽。他們跟尚存熱血的百姓們不同,一次演講並不會使他們熱血沸騰。


  商場、政場,又與戰場有什麽區別呢?他們非常清楚,站錯隊,那就是一輩子的事。至少沉默,就不會犯錯。


  他們迷惘的眼神望著林昊,就像在望著未來。


  聽到林昊演講的也不止是他們。在一處角落,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正一邊品著紅酒,一邊“欣賞”著林昊的發言。


  “老板,你……為什麽不阻止他呢?讓他在百樂門演講,我怕日本人會對我們不利。”


  “笨蛋,你這番話,不就證明了他的話是正確的嗎?”


  “既然他是正確的,那我為什麽要阻止呢?”男人笑了,他又舉起杯子,輕輕地泯了一下:“雅這次,相上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啊!”


  “莫非,他是哪家的公子?”


  “有些東西不能靠錢來衡量!我指的是他的能力,要是他能攀上誰,以後定會飛黃騰達。隻可惜,他無心於此啊!”男人已經很久沒像這樣一樣歎息了。


  “那老板,你的意思是……”


  男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我要親自會會他。”


  台上,林昊的演講也到了尾聲。


  “最後,我寫了一首歌。借著這次的機會,我拜托我的朋友方清雅姐,將它送給大家,希望大家能從裏麵感受到,尚還未經曆過的——戰爭。”


  罷,林昊恭敬地敬了一個禮。場下,沒有掌聲,沒有歡呼,隻有人們如一群蚊子般嗡嗡的議論。


  準備室中,林昊難得迎來了和方清雅的二人世界。


  “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林昊倚在門上,愧疚地道歉道。


  方清雅倒表現得很淡然,她依舊有條不紊地補著自己的妝:“既然我過把我交給你,那麽怎麽對待我,是你的事。”


  林昊隻能苦笑,能聽出來,她果然生氣了……


  “不過,還算你信守承諾。”方清雅又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了出來,她心中的怒氣也少了許多。但正在林昊準備緩一口氣的時候——


  “林昊。”


  方清雅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到底是誰?”


  她放下了手中的化妝盒,從鏡子裏嚴肅地注視著他:“你為什麽這麽熟練?你到底和別人跳過了多少次?”


  如連珠炮一般的問題讓林昊猝不及防。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最後才勉強組織好一段話,緩緩道:“每個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不想再提及,也希望你能忽略掉它……”


  “哼,為什麽你們男人總喜歡用這個借口來巧妙地掩飾自己的問題?算了,我已經聽得厭煩了。”


  方清雅站起身,朝著門口走過來:“以後,多多保重吧。”


  林昊不敢直視方清雅的眼睛,他把身子從門口挪開,直到方清雅離開,也一直沉默不語。


  “各位先生女士,接下來,我把這首《白玉蘭》,送給各位,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林昊在舞台旁邊望著舞台上的方清雅,她依舊那麽絢麗奪目,但自己和她的距離,似乎有些遠了。


  “化為廢墟的街道破敗不堪,


  我將白玉蘭捧在手中,

  等待你歸來的那。


  就是那,

  雨滴化作我的鮮血,


  硝煙成為我的哭喊,


  枯樹是我的白發,

  隻因我已融身根中。


  當故鄉戰火散盡,

  我將破土重生,


  而你給予我的白玉蘭,

  就盛開於此身,


  你是否能看見……”


  同,下午。


  當林昊拿到這份歌詞的時候,便被方清雅出色的創詞能力震驚到了。


  “非常有意境的一份歌詞,演唱出來一定能發人深思。隻是……”林昊皺了皺眉。


  “隻是什麽?”


  “能不能把‘棉花’改為‘白玉蘭’呢?”


  方清雅有些不解:“為什麽?棉花是上海市的市花,更符合主題吧?”


  “確實,但是,白玉蘭也和上海息息相關。因為白玉蘭來自台灣,但在上海市開花特別早,冬去春來,便是她綻放之時。而且,白玉蘭象征著象征一種一往無前的孤寒氣和決絕的孤勇,優雅而款款大方。我想,更符合當今的局勢。”


  “沒想到你對花還這麽了解?”


  “嘿嘿,書上看到的。”


  “好吧,那就依你。”


  事實上,這首意蘊悠長的歌曲配合方清雅直擊靈魂的聲音,驚豔四座。在場的有些情緒敏感的女性,更是控製不住眼淚滴落。


  林昊亦是深有觸動。


  從歌裏,他仿佛真切地看到了,一個身著被硝煙染黑的白色長裙的女孩,拿著一束潔淨無暇的白玉蘭,在化為廢墟的街道上,孤獨地行走,嘴裏呼喊著那些已經永遠叫不醒的人……


  無助,哭喊,絕望……隨著一聲槍響化為烏有……


  她在廢墟中倒下,殷紅的鮮血染紅了白裙,連同她的身體,漸漸被泥土覆蓋……。


  若幹年後,當反攻的號角在這裏吹響,戰士們在山丘上插起祖國的旗幟。忽地看見,廢墟之中有一片耀眼的白色,那是一片長著白玉蘭的草地。


  微風吹過,白玉蘭翩翩起舞,仿佛是在向著這鮮豔的旗幟,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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