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0章 悲傷的資格
“男爵，到目前為止，除了進度不太理想之外，我們其實打得很好。他們的傷亡很重，而我們隻是稍有損失。”柯南強笑道。
“我明白，但這樣下去不行。他們拖住了我們四個小時，而該死的瓦西裏不肯配合我截殺反抗軍的主力。現在他們的反抗軍主力肯定已經完成了撤離。”紅男爵搖頭道。
“這應該是奧魯米國防部的意思，和瓦西裏沒有太大關係吧。”柯南低聲道。
“你覺得呢？奧魯米國防部，就是一個掛著光鮮牌子的地方而已，什麽不還都是在瓦西裏的控製之下？”紅男爵冷笑道。
柯南皺眉道，“但是這不可能啊，他難道不知道你是在幫他麽？要是能抓住勒安森，並且找回儲備黃金。這對瓦西裏來說不是最有利的麽？”
“也許你並不了解他。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在做錯事之後，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如何補救，而是如何隱瞞或者推卸責任。甚至，他們也不喜歡能夠幫他們補救的人。因為這樣才會顯得他們真的錯了。而他們希望自己是從無過錯的完人，至少在別人眼裏是這樣。”紅男爵低聲道。
“那這件事，大公不會過問麽？”柯南低聲道。
“大公目前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暫時他還不想管這裏的事。”紅男爵歎了一口氣，“而瓦西裏是他明麵上的代理人，所以才會讓這種小人得誌。”
他們正在說話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前麵頓時一陣大亂。紅男爵按著通訊器喝道，“怎麽回事，他們難道反攻了麽？”
“不，不是……”一個秘社武裝分子驚恐地道，“是，是……”但是他的聲音並沒有說完就消失了。
整個山穀都像是地震一樣顫抖，紅男爵猛然一驚，看著遠處的洶湧奔騰而來的白線，勃然變色，“不好，是山洪暴發！”從山上衝下來的漫天水勢，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擋。幾乎瞬間秘社武裝部隊就被衝得四散。更要命的是巨大的水流衝擊山石，導致因為降雨而顯得疏鬆的山體多處滑坡，形成了更具衝擊力的泥石流。
這種從上而下的的勢頭幾乎無可阻擋，而下麵的山穀本身就狹窄，導致水流更加湍急。轉瞬間已經將秘社的武裝人員淹沒了，連紅男爵和柯南也隻能爬上了一輛大卡車的頂部，而這輛卡車也被山洪衝得隨波逐流，直向著下遊而去。
山坡上的反政府軍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齊聲歡呼。他們攀在高處，引爆了堰塞湖的阻塞處，引發了這場聲勢浩大的山洪暴發。而下麵的大湖，在剛才短短一瞬間已經傾瀉掉了無數水量。不但如此，在水流衝擊之下，還在繼續潰塌。
“按照現在的流速，估計這樣的勢頭得再持續兩個小時左右。”精算師將岸低聲道。“即便他們能在一邊汪洋之中再重整旗鼓追上來，我們也有了充足的撤離時間。”
“喔！太痛快了。精算師，你是怎麽想到用這一招的。你知道麽？剛才的炸壩放水，整個山穀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抽水馬桶被按下了開關。在嘩啦的水聲之中，那些秘社的家夥簡直是打著旋被衝走。哇喔！太過癮了！”瘋馬大笑著道。
“這不新鮮。戰爭中用水作為一種武器向敵方進攻，或者說以水攻敵，在古代軍事史中稱之為水攻或以水代兵。隻不過，這是屬於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智慧。”將岸搖搖頭道，“我也是迫於無奈才想到這個辦法，而且我詢問了一下香腸，計算了一下這樣做的可行性。才敢冒險一試，風險極大，隻是僥幸成功而已。”
“不管怎麽說，我們擺脫他們了，這樣的水勢，他們能保住命就不錯了。追擊我們就別想了。”謝爾蓋道。
“通知各小組，清點人數，我們準備撤。”林銳低聲道。
“那這些呢……”菲洛參謀長走過來，轉頭看了一下湖邊的那些傷員，和陣亡的反抗軍屍體。
“我們沒有時間處理屍體了。”林銳搖搖頭，“能帶上所有的傷員就已經不錯了。”
菲洛參謀長有些顫抖道，“這些是我們的弟兄。”
“是的，所以他們付出生命，讓你們更多人活下來。所以你們可以悲傷，但別停留，這是戰爭。他們最不想看到的，應該就是無視他們的犧牲。菲洛參謀長，集合部隊，我們立刻出發。”林銳低聲道，他腳上的軍靴裏灌滿了泥水，顯得沉重不堪。雨還在下，但林銳已經輕鬆了很多，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又活了下來。不但他活了下來，他還讓很多人活了下來。
看著死去的這些反抗軍士兵，菲洛參謀長蹲在地上痛哭。他也許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參謀長，但他是反抗軍之中一條公認的硬漢。即便是這些反抗軍之中的老兵，也很少見到菲洛參謀長這樣哭過。他是真的傷心了。
這次擔任阻截任務的三百多反抗軍，幾乎是整個部隊的骨幹，而現在大部分都留在了這片叢林和山穀，留在了滿是亂石的絕望山崗上。
這一次林銳沒有阻止他，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表達自己情緒的自由。隻要在不影響團隊行動的範圍之內，林銳願意給他們一點時間來緬懷自己的戰友。他們付出了很多，他們理應得到更多，但現在他們隻有一點點的悼念和追思。
林銳轉過身，習慣性地摸向口袋，拿出了煙盒。但煙盒裏的煙卷已經泡成了暗棕色的汁水。林銳將煙盒裏的水和煙絲倒掉，抬頭看看天，暗暗地罵了一聲鬼天氣。另一邊蛇眼攙扶著瘋馬走過來，瘋馬的手臂上纏著繃帶，額頭磕破了，還在流血，他也懶得處理了。謝爾蓋等人也不比他們好多少，身上臉上都有傷。
“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林銳低聲道。“我們得離開這裏設法跟安莫爾自由解放組織的人匯合，如果計劃順利，他們現在應該到了我們預定匯合的小鎮。精算師，你能聯係上他們麽？”
“通訊中斷快三個小時了，不過我可以在路上再試試。”將岸點頭道。
“好吧，所有人，繼續上路。反抗軍的弟兄們，我無意打擾你們的悲傷和緬懷。但是請記住，弟兄們。隻有活人才有資格悲傷。要是掛了，你隻能被悲傷。”林銳轉身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