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相
李念生詫異地看著焦急的乞丐,他心裏清楚,這個瘋瘋癲癲的乞丐身上定然有一個秘密,而且還與他有關,他迫切想要找到答案,卻又擔心乞丐過於激動而撐不下去,隻得溫言安撫道:“你別著急,慢慢想,無論你有什麽話,我都可以幫你轉告白麟王。”
乞丐一把將他的手抓住,厲聲道:“不行,你別想騙我,我必須親口告訴他,我要告訴他……我要告訴他什麽?”
他又開始焦躁起來,拚命砸著腦袋。
李念生心中一動,於刹那間有個懷疑,他懷疑乞丐是不是宮裏派出來故意裝瘋賣傻想要試探他的身份,但立刻就否定了,乞丐的傷不是假的,讓這樣一個高手犧牲自已根本不可能,他急忙將乞丐的手按住,繼續以一種平靜溫和的語氣說道:“你先聽我說,我確實可以讓你見到白麟王李念生,你想不起什麽沒關係,我們慢慢來,比如你臉上的傷口,你不讓我擦,因為你怕被人認出來,是嗎?”
乞丐往臉上摸了摸,緩緩將手握住,他顯然也在嫌棄自已的模樣,暗淡的雙眼中泛起一抹悲傷,喃喃道:“是我自已割的,我不能死,見到他之前,我絕對不能死。”
李念生心下駭然,這乞丐竟然自已把臉割成了這樣,他不清楚這究竟是怎樣的信念,心裏既悲傷又敬重,此刻乞丐似乎回想起一些東西來,他來不及同情,繼續接著話題問道:“你剛才提過程伯台,你是被他打傷的嗎?他是誰?”
“程伯台……”
乞丐陷入了回憶中,忽然雙眼中滿是怒火,嘶吼道:“是他,獸王宗的宗主,我記得他,是我大意了,我大意了,我辜負了君上的囑托,我對不起君上,小主人還沒找到,我該死,我該死……”
李念生臉上漸漸被震驚所填滿,這一刻他終於確定了此人的身份,什麽都明白了,麵前這個瘋乞丐正是伍昭,所以他們才會在那片樹林裏相遇,伍昭大概連都城在哪都不知道了,但是還記得當日動手的地方,所以找到了那片樹林裏,他下意識將伍昭的手緊緊握住,想到過往,心裏滿是悲傷,顫聲道:“您究竟有什麽話要告訴我,以至於受了這麽多的罪還要苦苦尋找我的下落,您……”
他一時哽咽落淚,話也說不下去了。
伍昭怔怔看著他,將手抽出來撫上他的臉,神色漸漸激動起來,“你,你是他嗎?沒有麵具,麵具呢?”
李念生急忙從懷裏拿出麵具戴上,刹那之間他有如變了個人一般,那麒麟笑臉將他挺拔的身姿襯得異常邪魅,伍昭愣住了,眼眶中泛起一片水霧,激動至顫聲道:“是你,是你,你沒死,你果然沒死,我在穀雲澗找了你三天三夜,你沒死,真是老天垂憐……”
他一時泣不成聲,神智恢複如初,從軟榻上跳了下來,當即就要向李念生下跪,李念生一把將他扶住,泣道:“伍伯,我真沒想到會是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伍昭立刻道:“你別問,聽我說,君上有兩件事要告訴你,第一件事是讓你離開朝雲,從此不要再用李念生這名字,江湖上的李小白才是真正的你。”
說著從懷裏拿出一枚銅製龍符遞給李念生,“這是君上留給你的,早在八年前他就為你秘密訓練了一支鐵騎,為的就是在你危急時能夠保你安全離開朝雲,這枚龍符你好好收著,鬼麵軍就隱藏在白馬澗的騎兵大營,他們是朝雲的最強戰力,飛龍將軍聶長空是你可以信任的人,隻要將龍符給他,鬼麵軍即刻聽你調遣。”
李念生將龍符握在手裏,他曾經以為世上根本沒有這支鬼麵軍,原來一直隱藏在騎兵大營裏,但他仍有太多的不解,擦了把淚,問伍昭道:“伍伯,您知道我在江湖上的身份,他也知道的是嗎?”
說到這裏自嘲一笑:“想必您曾經跟蹤過我,那時我境界太低,又怎會發現您這樣一個大高手,倒是難為他了,竟然還讓您跟蹤我這個棄子,我死在外麵不是更好嗎,又何必費盡心機,連訓練一支鬼麵軍都要遮遮掩掩,我就這麽見不得人嗎?”
“不,不,你誤會他了。”
伍昭焦急擺手,“君上三個孩子裏,他最愛的永遠是你,哪怕李無念和李婉清加起來也難抵萬一,你……”
李念生忍不住瘋笑:“哈哈哈,你幫他撒謊總該動動腦子吧,還當我是那個三歲孩童嗎?”
說話間突然心中一凜,他已察覺到有人正向草廬靠近,揮手間一道勁氣狂卷而去,遠遠就聽府裏一聲悶哼,他並未下死手,將龍符塞回伍昭手裏,冷聲道:“我不需要他的憐憫,他沒我這個兒子,我也沒他這個父親。”
說著將麵具取下來塞回懷裏。
伍昭苦笑道:“你若不肯認同自已的身份,又何必把麵具留在身上,但你真誤會了你的父親,我出宮前一晚,他想要把對你的千言萬語寫在信裏,可他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不是不想寫,而是不敢寫,他對你有太多的愧疚和虧欠,身為一個父親,每天忍受著對你的思念煎熬,卻又不得不做出那些狠心的事來,你隻知自已的痛苦,又怎知他內心的痛苦更甚你百倍千倍。”
李念生如何都不肯相信,緊緊握住拳頭,盯著伍昭道:“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話嗎?三歲那年他把我扔出宮反而是因為他愛我?那你告訴我,他這麽做究竟有什麽目的。”
伍昭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去年突然變得非常焦慮,那時候他就有了讓你離開朝雲的打算,雖然這讓他非常不舍,因為這等於從此斷絕了父子關係。”
他喘了口氣,身子已是站不住了,在李念生的攙扶下坐在了軟榻上,這才接著道:“我所能想到的是,打從你三歲開始,他就一直在為你離開做著準備,因為摘下麵具,這世上便再無白麟王,他甚至為此滿手血腥,柳何在你小時候殺過多少個見過你真麵目的下人你根本不知道,包括你在萍鄉玩耍曾經取下麵具,見過你的人都死了,你說他不愛你,可朝雲的一代明君,待民如子的明君,他如此狠心究竟是為了什麽?他確實有私心,如果不是不舍,你三歲那年就不是被送去王府了,而是被秘密送離朝雲,從此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但他實在狠不下心,這些艱難的選擇曾讓他在一個個夜晚難以入睡,你能明白這種痛苦嗎?”
李念生內心之中對此能有一種感受,畢竟他也曾體會過思念的煎熬,如果在這種煎熬上再增加著深深的自責以及對無辜之人的殘害,這痛苦確實是一種劇烈的折磨,但他還無法相信伍昭的話,畢竟這隻是伍昭的推斷,他不能因此確定他父親的真實意圖,可惜斯人已逝,無從尋找真實的答案了,他一時有些茫然,多年來的痛恨在這一刻因伍昭無法證實的推斷開始動搖瓦解,他甚至不知道自已應該選擇相信還是應該繼續痛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