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暗流
夜深人不眠。
一份早應該被銷毀的檔案,終究還是被翻了出來。
翻檔案的人閉目長歎,難道當年的案子,真的又要重見天日了嗎?
當年的他,何嚐不是意氣風發,無論如何都要徹查當年的案子,但後來莫名其妙的阻力,讓他不得不放棄調查——當時已經有人開始在暗地裏行動,千方百計地阻止他的調查,就連他的家人,也受到威脅。
多年之後,沒想到案子居然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被人舊事重提,他不知道該開心還是心酸。
已經過去那麽長時間,但一切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那時的夜晚是那麽美,月光也是那麽的柔和,一切明明都是那麽的完美,為什麽會發生那樣傷天害理的案子?
年輕的生命,就那樣悄無聲息地被毀掉了,沒有人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當他後知後覺地想起還有一個年幼的孩子。
匆忙趕去幼兒的時候,隻見到了那個被打得皮開肉綻的老師,同時得到的,還有孩子已經被人帶走的消息。
當時一定發生了什麽。當時的他卻什麽都沒有想,隻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孩子自然是那幫凶徒帶走了。在那樣的年代,天知道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隻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多年之後,居然看到了那張相似的臉——不會有錯的,那是他的孩子。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但那個人的音容笑貌,他一直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當看到那張臉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恍惚,那應該就是他的女兒!更巧合的是,她居然也會被卷進案子中來。
這一切都像是宿命的安排。雖然他曾經試圖阻止,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如果不是喬太太的自作聰明,那麽一切可能都會改寫。
不能讓她知道真相。這是當時他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蘭溪涉險,就算要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護她周全,那是曾經對他的承諾。
當年是他自己沒有太過在意,明明那個人已經說出了自己的不安,可他卻沒有在意。反倒怪那個人神經有點兒太過敏感了。
在他們出事後的每一天,他都難逃內心的不安,還有深深的懊悔。如果自己當時不是調侃他當爹之後總是喜歡疑神疑鬼,而是提前做預防措施,那場悲劇,應該是可以避免的。
他對著窗外歎了口氣。再怎麽小心防備,還是沒能逃得命運的安排,那些秘密還是被翻了出來,而且還是以這麽戲劇化的方式。更離奇的是,是袁白露和他們命運的交叉,讓他努力想要忘記的事情,又重新被提了起來。
是時候該重新調查了吧。他皺了皺眉頭。
對影響惡劣的案件,國家是不設追溯期的。換句話說,隻要有證據,隨時都可以翻出來重新進行調查。那麽,真的能查出真相嗎?
放下那些卷宗,他閉上眼睛長長歎了口氣,蘭溪啊蘭溪,那孩子的身上,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事關她自己的身世,就算她表麵上看起來不在乎,隻怕暗中也會繼續調查的。
還有袁白露——天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麽。當年那個人,的確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就算是社會風氣沒有現在這麽開放,可還是有不少大膽的女子,躲在他會出現的路上,偷摸看他——用現在的話來說,應該就是瘋狂的粉絲。
他不由得苦笑,誰能想得到,那個看起來儀態萬方的喬太太,居然曾經愛得那麽卑微?而且她還曾經跟那麽一樁匪夷所思的案子扯到一起?
將檔案放回到抽屜裏,又將那抽屜鎖好。
或許,明天應該找蘭溪好好談談,那丫頭雖然惹下了不少麻煩,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需要她的幫忙。
還有鄭峰——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他幾乎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惡魔,他究竟死了還是沒有死,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確切的消息。
傳說中的他,神出鬼沒,而且能考慮到所有可能會出現的問題。那麽這一次呢?他是真的死了,還是早已經逃出升天?
他不由得歎了口氣,今夜恐怕無眠的人太多了,當然也包括所有認識蘭溪的人。
就在另外一個陌生的城市,蘭溪的爸媽相對無言地坐在一起。這麽多年的夫妻,兩個人之間早已經有了默契,什麽話都不用,就能猜到對方的想法。
從音響裏飄出的音樂,讓他們彼此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誰都沒有開口,就像是怕打破眼前這種難得的氣氛。
過了許久,蘭爸終於開口了,“你既然那麽擔心那丫頭,為什麽不去看看她?也許到時候你會發現,你隻不過是杞人憂天。”
“杞人憂天?我倒是真的希望我是杞人憂天。”曉光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晃動著,她望向丈夫,一字一句道,“把溪溪那丫頭帶回來,當成我們自己的女兒養大,你有沒有後悔過?其實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想問你這個問題,老蘭——”
“她叫蘭溪,就是我的女兒。我們也把她當成我們的女兒養大的不是嗎?是不是我們生的,又能改變什麽?”蘭爸的臉上多了一絲寬慰的表情,“她一直都是我們的驕傲不是嗎?而且你不覺得這是老天爺送給我們的大禮嗎?這麽優秀的女兒,可不是什麽人都有那麽好的福氣。”
老蘭總是這麽貼心。曉光的嘴角多了一抹無奈的笑,如果這話傳的蘭溪的耳朵裏,天知道那小丫頭會得意成什麽樣子?
正因為這對他們來說,是難得的福氣,所以當事情有變化的時候,她才會變得這麽不安。
青青打來的電話,讓她意識到那麽多年他們苦心經營,居然被人輕易地打破了。那個人,居然就是袁白露——那個死活都希望蘭溪跟她成為一家人的女人。
溪溪會不會胡思亂想?這也是她眼下最關心的問題。那可是她從小帶大的丫頭,心事她還是多少能猜到的,為了不讓她擔心,她總是會故意輕描淡寫地將一些事情簡單跟他們說一說。
正因為如此,作為母親,她才過擔心溪溪會不會走什麽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