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越人事(二)
可唯有年少時,那一串串被人遺忘的過往造就了他的心結,否則他也不必喝著一壺難以下咽的苦酒,一醉解千愁了。
老者喝了半晌,終是倒下了,呢喃間,輕喚著一個人的名字,聲音很小,既無憂沒法聽清,不過想來定是與那位故人有關。
“醉了也好,愁思雖在,可至少也躲了幾個時辰。”
既無憂施法將老者移到偏廳的軟榻上,又設了一道屏障隔絕了雜音,光線,讓這位老者睡個好覺。
安頓好老者後,既無憂輕揮手,酒肆的地板上滿是黑色的血跡,腥臭味縈繞在酒肆裏頭,她方才不過是施了個障眼法,為了營造一個好的環境招待老者罷了,如今老者已經歇下,也該輪到破幽穀的人前來報道了!
既無憂剛把桌上遺留的酒一一放到原來的位置上,破幽穀的人便拿著掃帚,撮箕,拖把……立在酒肆外院裏。
一位中年男子一身戰甲還未來得及褪去,身上還夾雜著些許刀槍味,看樣子是剛結束一場戰役,收到了既無憂的傳信,馬不停蹄的趕來。
“肆主,孽徒有眼無珠,還望肆主贖罪。”
風尋漠很是謙卑的向既無憂行了一禮。
“風穀主是六界的大功臣,昔日與魔族一戰,可謂是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在這六界中也是有名的謙謙君子,恪守立法從不越矩,可怎得教出個那麽不長眼的徒弟?”
既無憂玩起了撒落在胸前的秀發,漫不經心的說道。
“肆主教訓的是,是末將未能循循善誘,好生教導,才會釀造今日的局麵。”風尋漠再一次深行了一禮。
既無憂看著風尋漠卑躬屈膝的樣子,心中一沉此事乃他頑徒一人所為,為難主人似乎也不太能說的過去,況且這風穀主還有恩於我,我著實不該如此得寸進尺。
“罷了罷了,穀主為了六界安穩已是勞苦功高,今日我處罰了肇事之人也算了了,隻是辛苦您的眾將士將我這酒肆打掃幹淨。”
“多謝肆主。”
既無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了一眼老者,隨後轉身回了內室。
……
……
既無憂很是安穩的睡了整整六個時辰,外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既無憂換了件黑色的長裙走出內室,放眼望去,酒肆內的血跡早已擦拭幹淨,酒香再一次包圍了酒肆。
“你來了。”
既無憂順著聲音的源頭看去,原是老者醒了,她撤去屏障,“老先生昨日睡得可好?”
老者走到昨日坐的位置上,提起衣角很是端莊的坐著,“昨日唐突了。”
既無憂饒有趣味的笑了一下,“老先生可知我這酒肆是什麽地方?”
老者搖了搖頭道“老朽來著鹹陽也有些日頭了,從未發覺這央央市集的巷子裏,竟藏有一酒肆,昨日混沌間來到此處,也見識到了姑娘的神力,我想……這定是個不凡之地。”
“那老先生不害怕嗎?昨日我可是親手捏碎了一個人的頭顱。”既無憂嘴角黠笑,驚悚的聲音響起。
可那老者依舊是雲淡風輕,不為所懼。
“姑娘若要殺我,早就動手了,何必留老朽多活一晚呢?”
“老先生果然智慧。”既無憂略有些傾佩的點點頭,又道“此處名喚無名酒肆,以故事為引,精魄為液,最後釀成一壺特有的酒,酒成夢成。”
“我是築夢師——既無憂,老先生你既能踏進我這酒肆的大門,那便是我既無憂的客人,你也一定有憾事困擾在心頭許久。”
既無憂倒了杯清酒給老先生,清酒沒有老酒苦澀,適合此情此景。
“你築的夢定不是普通的夢吧!否則也不用拿人的精魄來交換了。”老先生端起清酒,頓了頓說道。
“沒錯,我可以滿足你所有的要求,隻要你給我的精魄夠多。”既無憂在心底暗爽著,這老頭還有百餘年的壽命,想著他也不願活那麽久了,凡人百年的精魄啊……這可比天神百年間的有價值多了!
老者無奈的長歎一氣,臉上多了些烏雲,“老朽年是已高,早已是半條腿入了黃泉的人了,恐怕沒有多少精魄能讓姑娘抽取了。”
“無事無事,您老的壽命還長著呢,否則也不會成為我的客人啊!”既無憂咧嘴一笑,她可不能輕易便放棄這個香餑餑。
倘若是尋常人已是九十多歲的高齡還從一介神明口中得出壽命還能延續很久,理應是件高興的事情,可這老者反倒沒有露出喜悅的神情,倒像是陷入了一種內疚和自責之中。
還真是個怪人!
“我不該活這麽久的,這七十多年來我遊走四方,救人無數,世人稱我為醫祖,卻不知我深究醫術,敢用禁方,厭惡巫術傳說,不過是減少心中的負罪感罷了。”
老者眼中泛起了淚光,憶起了那段塵封,不為人知的往事。
“如若真像你所說,我還有很長的壽命,那便都拿來與你交易吧!”
一百年!
既無憂暗自咽了口口水,老者的確讓人動容,可既無憂不是什麽多愁善感之輩,若是人人都跑來她這動情一番,她得被眼淚淹死。
“在交易之前,我需要老先生同我講一個故事,這是規矩。”既無憂很是禮貌地清淺一笑。
老者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一杯定下,並未直麵既無憂的問題,而是“你活了多久了?”
“什麽?”既無憂一頭霧水,摸不清這老者在想什麽,“夏朝至今。”
“你可有遇見一個人?一覽芳華驚擾了半生的歲月,此後漫漫長路夜不能寐,夙擾一生?”
“這與今日的事無關,老先生莫轉移話題了,還是趕緊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吧。”既無憂的聲音清冷了幾分,沒了之前的熱情。
“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你同我一樣,死不掉……卻又無法再見她一麵。”那老者真有一雙慧眼,一下子便看穿了既無憂。
既無憂很是不爽,她最討厭的便是有人故作聰明看穿她,但介於老先生是客人,她也隻是冷眉以待“老先生,還是講正題吧!”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老者吟唱著,目光盡頭倒映出既無憂看不到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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