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猴王夢(十八)
紫斛看著既無憂揚長而去的身影,整個人如同遭受了一個晴天霹靂,她再一次緊張起來,孫悟空倒是淡定,直接喚出金箍棒,立於黃土之上。
四大天王互相看了一眼,一一踏出了無名酒肆,既無憂既已答應不出手,他們也不該得寸進尺。
孫悟空嘴角輕蔑一笑,細細的打量這四人。隨後又是嗤笑一聲,道:“就你們這四個姹紫嫣紅的老頭還敢來找俺老孫叫囂,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一向以怒向示人的增長天王早已被孫悟空的話氣的雙目暴紅,他冷哼一聲道:“大膽妖猴,竟對天神不敬,看本君如何將你收服!”
孫悟空又是一陣輕蔑的笑,正要邁步前去迎戰,紫斛將他拉住了。
“孫悟空,你不能去!”
“臭丫頭,你放心,他們四個真不是我的對手!”孫悟空甚是自信的說道。
“臭猴子!剛剛肆主說的話你沒聽到麽?隻要我們待在這裏,就不會有事!”紫斛緊緊的抓住孫悟空的手,孫悟空不懂,可她懂!
一旦孫悟空應了戰,那鬥爭就是無止境的。
直到孫悟空被馴服。
“臭丫頭,俺老孫從來不做縮頭烏龜,你放心,我會好好回來的,到時候給你帶幾顆桃子!”孫悟空揉了揉紫斛的腦袋,眼神裏滿是寵溺和必勝。
紫斛搖了搖頭,“別去!”
孫悟空沒再說話,他從不臨陣脫逃,他定要讓那天界知道,他孫悟空不是什麽善茬,不是什麽好誣陷的主!
他走了,大步星雲。
“孫悟空!”紫斛大聲的喊著他的名字。
孫悟空沒有回頭,紫斛就這樣目送著孫悟空出了酒肆,背灼金光,赴一場必勝之戰,卻又是必輸之役。
“哐璫!”
金箍棒入土三分,立於四大天王的眼前,氣勢咄咄逼人,十足的壓迫感讓廣目天王開了天眼,目光所至,皆是散魂,氣勢終於被拉回了一些。
“妖猴,還不快束手就擒!”增長天王扭動著手中的金剛杵,雙目怒視著孫悟空。
“廢話真多!”孫悟空很是無語的念叨了一句,隨後朝他們喊道:“是一個一個上還是一起上啊?”
話音剛落下,“我來!”增長天王就飛奔出去。
剩下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是想先觀望一下。
孫悟空看著朝自己襲來的增長天王,搖了搖頭,召回了金箍棒,揮動這是無數道金光,一道道朝增長天王砸去,增長天王倒也不是吃素的,一道道都躲開了,直接繞到孫悟空的身邊,揮動金剛杵直擊孫悟空。
隻見孫悟空一個靈活的轉身,揮動金箍棒正中增長天王的腹部,空中撒下一抹嫣紅。
其餘三人見狀,麵容失色,這妖猴竟有如此蠻橫之力,三人又互相看了一眼,隨後也加入了戰鬥。
孫悟空把金箍棒抗在肩膀上,看著增長天王重傷倒地,其餘三人執著法器也朝這邊飛奔過來。他搖了搖頭,低聲道:“真是不怕死!”
三人的合力倒是打出了些優勢,但消耗甚大,孫悟空倒是看不出有什麽疲倦的地方,他甚是輕鬆,如同是在玩鬧一般。
孫悟空沒有主動發起過攻擊,隻是一次又一次的躲避著三人的攻擊,甚至還將攻擊引道受傷的增長天王處,四大天王傷的傷,虛的虛,甚是吃力。
持國天王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大喊一聲道:“擺陣!”
隨著持國天王的一聲令下,四大天王分別占據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手執法器,默念著心法口訣,隨後四道彩光匯成一股在孫悟空的周身散開,如同無數雙手將孫悟空牢牢的鎖住,吞噬著孫悟空所有的靈力。
這是四大天王合力打造的四神陣,和既無憂在無名酒肆的結界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皆有上神的神識所打造。
力量驚人。
這世間還未有人從此陣法中活著走出去。
四大天王胸有成竹,給陣法灌溉著靈力。
孫悟空低沉著頭,此陣法著實厲害,隻可惜……
他不屑一笑,大喊一聲:“破!”
四神陣頃刻間煙消雲散,四大天王受到反噬,皆是滿地的嫣紅,增長天王早已暈了過去。
“都說了,你們是在找死!”孫悟空冷眼看著四大天王,手中的金箍棒抵在增長天王的胸口處,孫悟空隻需再稍稍用些力道,世間便再無增廣天王。
紫斛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剛準備大聲喊,讓孫悟空收手。
孫悟空早了一步,將金箍棒收了回去。
“回去告訴你們天帝,定海神針若真是俺老孫偷的,那你們神界的築夢師又何苦助我一臂之力!還有……紫斛現在已是無名酒肆的忍了,你們誰也不能動她!”
話音落下,孫悟空將金箍棒放回了耳朵裏,邁著大步回了酒肆,那裏有他心愛的姑娘在等他。
另外三位天王皆是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回去麵見神界眾人。
“臭猴子……”紫斛嗔怪著孫悟空,有些事情好像真真無法避免。
至少,孫悟空和天界的戰爭已經打響了,隻是不知何時湧起潮浪罷了。
“紫斛,你看我這不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麽,那幾個老頭壓根就不是我的對手!”孫悟空甚是得意的說道,渾然沒有察覺到紫斛的擔憂。
“對啊,他們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臭猴子,你真厲害!”紫斛眼角泛著淚光,他贏了,她該為他高興的。
至少短暫的快樂總好過一生的擔憂的吧。
聽到紫斛這麽說,孫悟空的臉上也是笑開了顏。
山河無情,何時方可置了歸身去?
既無憂靠在床頭,關了水鏡。
該發生的事情還是要發生了,哎——
既無憂感慨著,從她決定插手的那一刻起,便知道,世間諸事,萬變皆不離其宗。
這便是她揚言,不能在酒肆內打鬧的原因。
一是給孫悟空一個機會,讓他少一絲懊悔;二是,既無憂改變不了孫悟空被困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的事實。
是的,她無法篡改,除非有夢。
隻是這夢,無人能負擔的起,也無人願意負擔。
天府宮。
司命星君正在院子裏思索著如何將一盤死棋解出來,他手執白子,抵著下巴,眉心緊擰,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局棋,正當他思緒漸漸有些明朗時,粗曠的喘息聲將他的思緒驚擾的一幹二淨。
他甚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些日子頻繁出入他這天府宮的除了太白金星就沒別的什麽神仙了。
“不知金星今日又是為何事而來啊?”司命撤下棋盤,一仙童沏了一壺好茶,茶香清冽沉穩,太白金星的躁動不安的心也漸漸的舒緩起來。
“星君啊,也就你還能如此悠哉悠哉的喝茶呀,現在整個天界皆是一團亂啊!”太白金星說道。
司命星君這陣子足不出戶,整日在院子裏研究著手中的棋盤,加之太白金星的幹擾他遲遲未能解出這一步死棋,心情甚是鬱悶,更不想出門了,自然是不知曉外頭的事情,他也懶得用占卜術,耗精力。
“這外頭又發生何事了?”司命星君問道。
“天帝派四大天王前往下屆捉拿妖猴,結果你猜怎麽著?”太白金星挪了椅子,坐到司命星君身邊。
“這……四大天王出手,加上四神陣肯定是將那妖猴緝拿歸案啊!”司命星君說道,語氣中多了一些鬆快。
妖猴被捉拿歸案,那太白金星就不需要再來這天府宮惱他了。
司命星君瞟了一眼太白金星,他的臉上沒有什麽歡喜的表情,司命的心中多了一絲隱隱的不安。
“不會……輸了吧……”司命星君試探道。
太白長歎了一氣,搖了搖頭。
司命星君隨即哦哦了兩聲,鬆了半口氣。
“四大天王重傷而歸!”
“什麽?!!!”司命星君滿臉不信的看著太白金星。
隻見太白金星苦澀著臉,直點頭。
司命陷入沉思,四大天王既是天界的神官,更是佛界的神者,四神陣更是威力無窮……那妖猴就算再神通廣大,也不至於重傷四大天王啊!
“看來天界與這妖猴的一站在所難免啊!”司命星君感慨道。
“我現在就擔心這肆主和天界也有一戰啊!”太白金星憂愁的眉頭又花白了一層。
“肆主?”司命不解道。
“你這臭小子這幾日鑽研棋道,許多事都不知曉。”太白金星目光蒼夷了些,又道:“肆主給紫斛種下了梨花印記,紫斛此生不得踏出無名酒肆半步,而今日四大天王前往下界捉拿妖猴時,妖猴和紫斛就在無名酒肆。”
“先前肆主便給妖猴築了一夢,許是以客為尊的緣故,肆主……理應不會同天界開戰。”司命星君淡定的說道。
“你成仙時日尚晚,許多事情你都不知曉,總之今日肆主撂下了一句話,天帝的命令他絕不聽從,盡管她從未聽從過,可至少表麵上的禮儀還是給足了的。”太白金星悠遠的記憶又一次的浮上了心頭。
“這……”司命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了想道:“那依照金星的意思是,此妖猴該不該抓?”
“此猴無辜,理應放。”太白金星篤定道,“隻是……天界不會放過他。”
“倒不如金星前去靈虛殿,就說此猴生性頑劣,但隻需好生調教一番,便可為天界所用,或許天帝會酌情考慮。”
太白金星想了片刻,覺得此舉甚是不錯,愁緒在他的臉上散去,“剛好紫斛仙子成了酒肆之人,無法返回天界,若是將此猴好生調教一番,指不定就成了叱吒一方的戰神!”
太白金星沉浸在自己的盤算了,甚是歡喜的邁著步子離去了。
天府宮瞬間清淨空不少。
司命星君看著太白金星離去的方向,心中緊了幾分。
不知自己出的主意究竟是好是壞。
隻是無論好壞,他現在都要去給地方。
無名酒肆。
打贏了四大天王的孫悟空又從人間買了不少的吃食回來,擺在西窗的桌邊,既無憂也從內室走了出來,靠在西窗上,飲著一壺清酒,目光悠遠,看著遠處的青山,等待著一場冬雪,將此處覆蓋。
紫斛和孫悟空甚是開心的用著晚膳,好不甜蜜。
既無憂隻是搖著頭,繼續看著窗外的世界,暮色垂矣。
神者將至。
既無憂嘴角微微勾起,又從酒櫃拿了兩壺酒,悠悠走到院子裏,等待著來客。
月色被黑雲吞噬,竹葉緩緩落地,腳步悄然而至。
“見過肆主。”
既無憂嘴角輕淺一笑:“司命星君,久見。”
司命微微一笑坐到既無憂的對麵,既無憂將手中的一壺酒推到他麵前。
司命星君打開,輕抿了一口,“肆主釀的酒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重。”
既無憂挑了挑眉,“沉重?”
千百年來有說過酒難喝的,好喝的,苦澀的,清甜的……唯獨沒有一個說沉重的,既無憂覺得很有意思!
“故事中人,皆有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聞著亦是如此。”
“星君好見解,若是對當下之事亦能有如此見解,那便好了。”既無憂悠悠的說道。
司命星君自然是聽懂了既無憂話中的意思。
“肆主真要護著那石猴?”司命問道。
“也不是護著,隻是不忍看那猴子往後餘生皆是在悔恨中度過。”既無憂的語氣溫柔了許多,同往常很不一樣。
司命是第一次聽到既無憂話中的溫柔,也是暗吃一驚。
“你的占卜術沒有告訴你本肆主此舉的原因麽?”既無憂收回了片刻的柔意,語氣清冷了起來。
司命搖搖頭,他沒占卜,亦不亦不想占卜。
世間萬事萬物皆有其自身發展的規律,早知道又如何,其實什麽也改不了。
這是司命的心裏話,既無憂自然也聽到了。
她沒有生氣,臉上有沒有任何的表情,因為司命星君說的不無道理,她插手了三回了,卻還是改變不了命格。
有時候,欲以加持的改變,早已成了理所當然。
“肆主護不住石猴,亦護不住紫斛。”司命星君沉聲道。
“這便是你的占卜麽?”
司命搖了搖頭,“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