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不想再看見你
聽著陸蕭然這一句“鐵石心腸”，陸凱抬頭看了他一眼，無話可說的又安靜地垂下了眼眸。
陸振南靠在病床上，透過玻璃窗去看天上聚聚散散的烏雲，情緒趨向穩定，心情卻更加陰霾。
就在他發呆思考的時候，眼底劃過一抹寒涼之色，仿佛是做出了什麽決定。
陸振南疲憊的緩緩合上眼睛，誰也不再去看。
突然，他緊閉了許久的唇，輕啟：“阿凱，想想我們兄弟倆一直扶持著走過來也不容易。
我們小的時候家裏窮，媽生你的時候去不起大醫院，隨便找了個產婆來家裏接生，結果出了岔，害的她在生你的時候，年紀輕輕就在榻上血崩而死。
偏偏在你出生的幾個月前，爸又接了趟活去了老遠的北方，怎麽也聯係不上。
那時候我也小，幸好有隔壁剛生產完的王姨照拂著我們哥倆，要不是因為她好心的勻了點奶水給你，又把他們家的剩飯留給我吃，隻怕你活不下來，我也熬不到爸回來的那一天。
我記得王姨特別的喜歡你，說從來就沒見過你這麽乖的孩子，幾乎都不怎麽哭鬧，好像天生就知道不應該給人添麻煩。
要說王阿姨看人的眼光也真是不錯。
你的確從小就特別乖巧懂事。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上學的時候，為了給家裏省一點買作業本的錢，還特地跑去找老師談話，請求他給你批改作業的時候用鉛筆，這樣你下次還可以用橡皮擦擦掉繼續用。
阿凱，我一直很高興我能有你這樣一個懂事的好弟弟，所以也是打心眼裏想要對你好。”
“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好。
其實我知道你並不喜歡吃煎餅果子，可是小時候你見我喜歡吃，就總是把你的那一份早餐錢主動拿來和我拚湊著買一個煎餅果子吃。
還有那一次，是我為了想買毛筆用具學寫毛筆才偷了爸藏在衣櫃裏的錢，可是你卻替我頂了罪，硬是被爸打得好幾天下不了床。
你知道我喜歡學習，家裏的錢不夠兩個人上學，你就故意不好好上學，十二歲就想著要出去學著做生意賺錢。
哥，以前的事情，我一直都記得。
我也很高興能有你做我的大哥。”陸凱低著頭，聲音沉沉地回憶著。
“阿凱，你說你現在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我們小的時候，爸總是東奔西走，常年不在家，你一直都是跟在我身邊的。
難道是我沒有把你教好嗎？”
“不是的，哥，怪我，是我鑽了牛角尖，一時糊塗！
你沒有錯，是我對不起你.……”
陸振南緩緩掀開眼皮，擺了擺手，“好了，你不用再說什麽對不起了。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說再多的對不起又有什麽用呢？
你說對不起，難道玉珊就能死而複生嗎？”
“哥……”陸凱說了一個字，覺得一切的言語實在過於蒼白，欲言又止。
“好了，阿凱，你走吧。”
陸振南不鹹不淡地說著，不聲不響地伸手拿起那張被陸凱一不小心掉落在病床上的照片，“嘶”一聲，一撕為二，又將被撕毀的照片一左一右地扔向了病床兩側。
陸凱見狀，似乎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氣，“哥，你這是！”
“我陸振南這一輩子從不背叛別人，也最痛恨別人背叛我。
你走吧。
我們兄弟兩個最好就像這張照片一樣，一分為二，各散一邊。
我以後.……不想再看見你。
當然，我所剩時日無多，也不可能會有太多的時間去礙你的眼了。”
話音落下，陸振南的嘴角若有似無地勾著一抹諷刺的笑，充滿了太多的無奈與辛酸。
陸凱眼神複雜地凝視著陸振南臉上的那抹決絕之色，清楚對方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也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徹底傷了對方的心，不再多說什麽，安安靜靜地緩緩從地上站起了身。
因為跪的時間有點長，陸凱的腿有些發麻，晃著身子扶了下床沿。
“哥，我真懷念平安路的那間小房子。
房子雖小，雖然裝了滿滿一屋子的貧窮，卻永遠都隻有最細碎的苦惱，和最簡單的大幸福。
在我的印象裏，小時候的我們，真的是很愛笑呢。
是那間小小的房子把我們兄弟兩個緊緊捆在了一起。
可為什麽自從擺脫了它，我們好像越離越遠了，似乎永遠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哥，以前你是最了解我的人，現在呢？”
言盡於此，陸凱轉過身，表情複雜地往門邊走去。
在門後停下腳步，陸凱一手搭在門把上，眼中含著深邃的光，在病房多停留一秒，轉頭再看一眼陸振南，也再看一眼窗外明明滅滅的光。
不過，幸好.……你不再是那個最了解我的大哥了.……
心中這麽想著，“哢噠”一聲，病房的門被陸凱打開。
一見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一直憂心忡忡地站在門外的人，趕緊看了看裏麵的情況。
回想自己幾人剛才在陸振南臉上看到的那種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的森然表情，再加上陸蕭然那張同樣不太高興的臉，他們簡直擔心壞了，生怕裏麵的這一對父子會打起來！
眼下，門外的幾個人見裏麵這一對冤家父子似乎沒有鬧出什麽大亂子，確認無事，驚訝之餘，鬆了口氣。
意識到陸凱要往外走，吳媽他們向旁邊讓了讓，騰出了一條空道。
陸凱低著頭，邁開虛浮的步子，帶著一身蕭肅的背影，一一與門外幾人擦肩而過，最後在他們茫然的目光下一步步走遠。
“老爺，我們可以進來看看你了嗎？”
吳媽將視線從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陸凱身上收回，站在門邊，率先開了口。
“嗯，進來吧。”
陸振南想著事情已經談完，微微頷首，沒再攔著門外的人進來。
得到了允許後，吳媽他們全都走了進來。
這時，陸蕭然緩步走到桌邊，悶聲不響地在水果籃裏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個看起來很不錯的梨子，拿在手裏掂了掂，又將放在桌子上的那把水果刀給拿在了手裏。
他一手拿著梨子一手拿著水果刀，一邊削著皮，一邊走到病床邊的那張木椅邊坐了下來。
“喏，拿去吃。”
陸蕭然三下五除二的用水果刀削完了梨子皮，將一顆被削的坑坑窪窪的“醜梨”遞到了陸振南的麵前。
吳媽他們走進來的時候，剛好就看到了這逆天的一幕。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頓時給驚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