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夢碎的聲音
聽到小孩子軟軟糥糥的聲音，姚思蔓順著聲音所傳來的方向低頭看了看。
一個看上去大概才一兩歲的小孩子，腳上穿著一雙黑得發亮的大頭鞋，頭上噴了莫斯抓出有型的輪廓，一身鮮紅色西裝外套，搭配白色的襯衫，領口處一隻很大的黑色蝴蝶結，打扮的油頭粉麵的，儼然迷你小大人的模樣。
肉敦敦的白嫩小臉，櫻桃紅的嘟嘟唇，尤其是那雙桃花眼，幹幹淨淨的，水汪汪的，一眨一眨，恍若夜空中的繁星那般閃著光。
小家夥非常可愛。
稚氣呆萌的小孩躲在佟敏昆的身後，嫩生生的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褲子，揚起小臉看了看他，又用一種好奇地目光上下打量著姚思蔓這個陌生阿姨，嘴裏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說些什麽，像是在和她打著招呼，然後咧著小嘴衝她傻裏傻氣的笑了起來。
小家夥這麽一笑，姚思蔓不知怎麽的，感覺一整顆心都要融化了似的，嘴角不自覺地也牽扯出了一點笑容。
差點被這小孩迷昏了頭的姚思蔓，看著那雙莫名有些熟悉的桃花眼，回想起他口中剛剛含糊不清喊著的那幾句話，感覺頭頂炸開了一道晴天霹靂，心裏咯噔一下，猛然回過了神。
這孩子剛剛該不會是在喊小昆爸爸吧？
姚思蔓那顆冰封的心剛剛沐浴了一束陽光，卻又突然再一次墜入冰窟。
猛然搖了搖頭。
不會的。
這孩子正是剛開始學說話的時候，可能隻是隨便亂喊的。
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對，一定隻是一場誤會而已。
姚思蔓想起電視裏常出現的那些誤會套路情節，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安撫著自己的情緒，盡量鎮定下來。
佟敏昆的手，不知何時早已是鬆開了她的手臂。
她看向他，他正低低地垂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去看她。
姚思蔓內心不安的情緒又瞬間如驚濤駭浪的海水一般湧了上來，有些窒息。
說不清是什麽原因，她突然預感自己的世界，似乎有最後一根稻草將要被壓垮。
“小昆，這孩子”
姚思蔓的雙手交叉著垂在身前，右手的指甲摳著左手的指甲，慘白的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裏擠出了這麽幾個字。
佟敏昆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在姚思蔓無比錯愕的目光下，一個長相頗為漂亮的女人站到了他的身邊，突然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女人看了姚思蔓一眼，回想起佟敏昆剛才緊緊抓住她的手臂的畫麵，黑瞳幽深似海，複雜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她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佟敏昆一貫冷淡，為何好像獨獨對她有點不一樣？
可惜，女人這古怪的眼神隻是轉瞬即逝，便衝她禮貌性地笑了一下，旋即側過臉看向她身旁的男人，抬起手，親昵地替他捋了捋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頭發。
盈盈一笑，“昆，我說我在包廂裏找不到你呢。
原來你還站在這裏沒進去啊？”
女人在對佟敏昆說話，佟敏昆卻感覺自己什麽都沒聽到，世界一片靜音。
他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默默看著姚思蔓，眼裏閃著一層淡到幾乎不可見的淚花，伴著西下的夕陽折射出若有似無的紅光，不知包含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深沉。
麵對姚思蔓那道分明是在等待著答案的視線，佟敏昆的左手，在褲子口袋裏緊緊的抓著，一點點鬆開，然後不言不語地緩緩將手從口袋裏伸了出來。
看到佟敏昆無名指上那枚戒指的一瞬，姚思蔓腦袋轟的一聲，纖瘦的身子不受控製的微微晃了一下。
畫麵就這樣定格。
女人看著佟敏昆，佟敏昆在看著姚思蔓，而姚思蔓，卻是滿心崩潰地在看著他的妻子。
“你好，我剛剛看見你在和小昆聊天。
想來你應該是他的同學吧？
本來還想著我們來的太早會有點無聊呢，這下可好了，多個人多個伴，也好打發點時間呢。”
微妙不可言的氣氛中，女人全然當做自己什麽也沒覺察，客氣地笑著看向姚思蔓，故作平常地再一次開口，主動打破了眼下過分的安靜。
姚思蔓整個人還是懵的，愣怔了好一會兒，臉上才勉強擠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笑，點了點頭，“嗯，我是他的初中同學。”
話音一落，她咬了咬唇，緩緩轉過臉看著佟敏昆。
“小昆，她是？”
盡管早已心知肚明，但最終，姚思蔓在一番猶豫過後，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問出了她生平最愚蠢最多餘也最可笑的一個問題。
或許，她隻是內心有些抗拒，不願意相信，本能地不想要接受這一個擺在自己眼前的既定事實。
想起那一個最幸福的夜晚，一切還都曆曆在目，又讓她如何相信這一切！
她想：
既然那個夢是真實存在於我和他之間的，那麽他一直喜歡著的人應該是我吧？
他怎麽可能會娶別的女人為妻呢？
不可能，不可能的
至少，他還沒有親口承認，不是嗎
她那如深淵般的目光緊緊攥著他，終究還是在不死心的期待著什麽。
佟敏昆彎身將依偎在自己腳邊的小家夥抱在了自己的懷裏，咬緊後槽牙，一抬頭把左右徘徊在眼眶的眼淚硬生生隱忍了下去。
“我老婆，姚”
佟敏昆想到什麽，話音突然停了一下，然後輕咳一聲，逃避似的微微垂眸看向懷中的小男孩，錯開了和姚思蔓的對視，繼續道：“我兒子，佟小慢”
他說話的語氣很輕，比羽毛更輕，卻每個字都像淬著毒的針紮在了姚思蔓的心上。
姚思蔓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麽，一時忘了呼吸，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無力地抬頭，看著那一片人間至美的風景，多麽絢爛啊，多麽讓人著迷啊，偏偏卻是望塵莫及。
眼神凝聚在了很遙遠的地方，似乎是在遙望著黃昏那一片紅，又似乎是在審視那些長久以來的記憶。
姚思蔓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這一刻，難得的一次勇敢成了笑話，夢碎了一地，她聽見了夢碎的聲音，那滴破碎的水珠隱入眼眸，有絕望的眼淚流進了心裏，那麽的哭，那麽的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