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追悼會
若不是有牆壁和賀子華支撐著我的身體,我估計早就摔下去了。
我緊緊的抓住窗子上的鋼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努力的想辨別出那個人不是向洋……
可那一模一樣的五官不是向洋,又會是誰?
賀子華緊緊的扶住我的肩:“沈珂,你先別激動,或許隻是長得一樣的人呢。”
一直以來的猜測,竟然變成了現實,這令我又絕望又憤怒,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也一下子就爆發出來。“賀子華,你能別自欺欺人麽?明明就是一樣的五官和樣貌,甚至連表情都是一樣的,不是向洋又會是誰?我告訴你,如果你沒有種麵對這個結果,那你可以走!”
賀子華有些束手無策的看著我,似乎是想說點什麽,但最終又都忍住了,隻是依然抓住我的肩膀。
當房子裏的人紛紛轉過頭瞪著我時,我才意識到我剛才的聲音太大,吵到了他們。
我立馬低頭道歉,這時,一個戴著眼睛的中年女士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她的臉上也掛著一絲悲慟之色,掃了我們一眼後,視線最後停在了我臉上:“我是千葉福利院的院長耿樂,你是沈珂吧?”
我錯愕的點頭:“恩。”
“先進來吧,等我們追悼會開完再談吧。”她說著低下頭轉身走進屋裏。
“追悼會”這三個字一直在我腦海裏此起彼伏的冒著,我如同一隻行屍走肉一般,步伐沉重的往房子裏走。
當哀樂播放結束後,院長耿樂先走上去致辭,其實她說了什麽我都沒聽清楚,我隻能從中提取到最關鍵的一個訊息。
向洋死了,是真的死了……
後來,社工和老人、小孩都上去致辭,我依稀聽到他們感謝向洋,說向洋這些年一直在往這個福利院匯款,冬天買棉被、夏天買涼席,還把各種先進的醫療設備買到公司……
他們越是把向洋說得那麽好,我就越是愧疚,我捂著臉不讓自己哭出來。
最後由院長耿樂做最後的致辭:“向洋是位大善人,用天使來稱呼他是再恰當不過的,他生前經曆了太多病痛,如今總算擺脫了折磨去了另一個世界,所以我們別難過。這對他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解脫,他這麽好的人,即使去了另一個世界也會生活得很好,所以我們應該為他高興和祝福。”
然後,院長又放了祈禱的音樂。
音樂很溫和,仿佛真的能消融人們心裏的苦楚和不安一樣,但是我一閉上眼就看到向洋那張臉。
那張微笑的、離我那麽近卻又觸不到的臉……
我一度以為自己會暈過去,可是即使我的心痛得連呼吸都艱難了,我竟然還是撐著去了院長的辦公室。
“你們坐吧。”院長指指沙發,賀子華扶著我坐了下去。
院長坐到了我們對麵,臉上還帶著一抹淡淡的苦笑:“你們竟然真的找到這裏來了,我知道你們一定有很多想問的,但是我不想透露太多。畢竟,向洋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說再多也無益,倒不如高高興興的送他走。”
我有很多話想問,但是嘴巴哆嗦著卻什麽都問不出來。賀子華雖然也很慌亂,但好歹比我要好些,我聽到他聲音清冷的問:“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五天前。”
“那他現在的屍……”賀子華的聲音頓了頓:“他的身體呢?”
院長低下了頭,我看到她的脖子動了好幾下,再次抬起頭時,發現她的眼睛有點發紅了。“就按照正常的程序處理了,不過不是我不願意說,而是不忍心說。你們別追問這些細節了吧,我這裏有一份送給沈珂的禮物,是他臨走前交給我的。說萬一你能找到這兒,就交給你。”
院長說著站起身,走到書櫃後麵拿東西去了。我脖子伸得老長,直勾勾的盯著她,然後她拿出一個木製的長方形的盒子朝我走了過來。
我伸出手去接,但我的十更手指竟然都伸不直了,而且還抖得厲害。
“我來吧。”賀子華說著也伸出手去,卻被我製止了。
“還是我來吧。”
我顫抖著接過來,又顫抖的打開木盒,這裏麵裝著一個小本子和一串雪白的珍珠項鏈,以及一對閃閃發光的水晶耳環。
“他想要和你說的話,應該都寫在裏麵的筆記本裏,如果你看了後,還有想問的,再來找我吧。”
我知道院長心情也不好,便和她告辭。我緊緊的抱著木盒,賀子華扶著我走出來。
我的雙腿一度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幾乎整個身子都是靠在賀子華身上的。
上了車後,賀子華打開副駕駛的門,但我不太想和他太靠近,便指了指後坐的門。
“就坐前麵吧。”他試探的問了一句,可是我已經不太想搭理他了,便拉住車把手想把門拉開。
我憋著一股氣想把門打開,但車門卻紋絲不動。
“我來吧。”賀子華見我堅持,便俯下身子幫我把門打開。
上車後賀子華透過後視鏡問我:“現在去哪兒?”
他這句話問得我特別想笑,我略帶苦澀的說:“我們還能出哪兒?”
我說完扭頭看著窗外,不太願意再和他說話。他好像是看了我幾秒,但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麽,發動車子就開走了。
賀子華剛停好車,我就打開車門下了車,我聽到他讓我等等他,但我加快腳步走進了家。
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再快要追上我時,我有些驚恐的說:“請和我保持一點距離吧,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待著。”
賀子華的腳步戛然停止了,我知道他會因我這句話而傷心難過,但是我現在真的不想再麵對他。
我衝到樓上鎖上了門,靠著門坐了許久,然後才鼓起勇氣打開那個本子。
向洋的字跡我見過,一直很俊秀很有力,但是這個本子上的字卻不太像他之前的了。
有點歪歪斜斜的,就像是他的胳膊沒有了力氣一般,是在撐著寫這個東西一樣。
一想到這兒,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我立馬用袖子把眼淚擦幹淨:“不哭!我不能哭!我不能把他留給我的東西弄髒了!”
可是,眼淚不依自己的勸,還是奔薄而出。我隻好合上本子,等情緒漸漸平靜後,才再次打開本子:
謝珂,讓我再這樣叫你一次吧,即使你不喜歡……
我不確定你能不能看到這個本子,但若你能看到,那我希望你能別自責、別難過,要像之前那樣開心的生活下去。
其實,我的病早已惡化,在我離開公司前,我已經做了好幾次透析了。我早就想離職療養的,後來托了賀子華的福,倒是如願了。
所以我其實還真的想感謝賀子華,若不是他,恐怕我還要繼續工作。
謝珂,雖然我現在不能遠遠的守護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通過這段日子的觀察,我很確定賀子華是真的愛你,我希望你們能幸福的在一起。
這項鏈和耳環,都是我在美國時親手打磨製作的,雖然很普通,但也算一點心意。若不喜歡,你可以隨便處置。
至於唐旻安的病,我前幾天已經和史密斯醫生聯係過了,他說那邊有腎源,要是唐旻安願意過去治療的話,配對成功的概率大概在90%以上,所以你可以試試。
謝珂,我知道你看到這些東西時,肯定會難過,會絕望。但是你要相信一點,總有一天我會重新出現在你麵前的,而且是以最健康的模樣。
所以別讓短暫出現在你生命裏的我,影響你現有的穩定的生活,那樣我會內疚的。
無論你是謝珂還是沈珂,你都是我心裏最難忘的人。隻有你過得好,我才能過得踏實。
所以請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別讓我影響了你的生活,我希望你幸福,因為你足夠得到幸福。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和你道歉,就是孫堅和孫昊的事……我想真相你也應該知道了,我也希望你能原諒我……
……
整個本子上隻寫了這一點東西,而且越是最後字跡就越是潦草,看得出來他到了後麵身體已經很差了……
我把這本子上的東西反複看了好幾次,越來就越覺得難受。他在離開前都還記掛著唐旻安的病,從這個細節上就能看得出來他是多麽心善的人……
而我,卻是那個傷他最深的人,不僅沒有認出他來,還在他的傷口上撒鹽。最後和他見麵的那幾次,我都沒看出他狀態不好的事情來,而且還讓他陪著我吃了很多辣的東西……
我恨不得扇死自己!扇死我這個榆木腦袋!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去了洗手間,試戴了項鏈和耳環。東西很漂亮,而我卻太過醜陋,配不上這麽美麗的鑽飾。
我把東西取下來,放回木盒裏。
然後,我給段燕打了電話,告訴她唐旻安生病的事情。
段燕起初不信,但見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聲音才有點變化:“你……你說真的還是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