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鑽墳裏幹啥
有錢好辦事,能使鬼推磨。更別說使活人了。
王五子很快給我找好了五個人。每人扛著一把鐵鍁來到了我家。
正當我們準備動身前往時,爺爺三疙瘩也來到了我家。倒背著雙手唬個臉的,說:“看這陣仗,你們要幹啥去?”
王五子上前讓煙,笑著說:“爺,我們去挖墳!”
“挖誰的墳?”
“金拾他爸媽的。金拾讓挖的!”
爺爺對我怒目而視,厲聲斥道:“吃豹子膽了你!竟要挖你爸媽的墳!你到底想幹啥?”
“我看那墳上像是被挖過洞!怕是遭遇過盜墓的了!我讓人把墳挖開看看,裏麵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我說。
“孫子啊!你也不怕人家笑話你!哪有說挖墳就挖墳的!”
然後,爺爺對那幾個拿著鐵鍁的人說:“別挖了,都回去吧!”
幾個人看看我,不走。在等我發話。
我沉默不語。
見王五子偷偷對我遞了一個眼神,一揮手,說大夥兒跟我走吧,這墳咱們不挖了。
幾個人就抱怨白跑一趟子。跟王五子離開了我家。
天正值下午。我在院子裏坐著。身上有一半處在西屋的陰影裏,有一半仍然讓太陽曬著。爺爺搬了一張小板凳在我前麵坐了下來,眉頭皺著,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拾兒啊!以後做事長個心眼子!別落了把柄讓人笑話!”
“能落啥把柄!”我不滿道。
“人家誰有挖爹娘的墳的!你又不遷墳!”
“爺,我不是說過了嗎!那墳被人挖過洞!我讓人把它挖開,檢查檢查裏麵,看看俺爸媽的棺木還好不好!萬一棺材被人毀了,屍骨讓人盜了,那我以後年年給他們上墳,對個空墳子,還有什麽意義!”我說。
“那墳上是被人刨過洞!但我知道那是誰挖的!”爺爺語出驚人。
“是誰?”我忙問。
“就是你!你還在精神病醫院裏住著時,不知道咋跑出來了。穿一身白西裝。趴到墳上用手刨土。我親眼看見的。這樣,我從頭給你說吧!
有一天半夜裏我睡不著,窩心得慌,就去地裏偷人家的萵苣,想涼拌了吃。沒想到半路上撞見個白影子,一蹦老高一蹦老高的,嚇得我差點兒尿褲子。心想這是個啥東西啊!莫不是白無常過來鎖我的魂兒了!
仔細一看,原來是你。身上跟裝了彈簧似的。一彈老高一彈老高。也不知道你咋做到的!見是你,我就沒那麽害怕了。
我在後麵一路跟蹤你,見你跑你爹娘墳上去了。撲到上麵就用手刨。你那一隻手扒拉得可快,嗖嗖的,比雞爪子撓得還快。咋說呢!就跟說書人講到的那種無影手似的,動起來影影綽綽。不一會兒你就在墳上掏出了一個大窟窿!”爺爺說。
“爺,你真的看見我了?”我無法相信他說的這些話,聽著跟講故事似的。
“真的,我騙你幹啥!”爺爺眼珠子瞪起來。
“誰要是騙人呢?”我還是不相信。
“誰要是騙人誰全家死光光,就是狗養的!行不!”爺爺怒聲說。
這我才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話。便問:“爺,那時你看見我的時候,我身上還是一條腿一條胳膊嗎?”
“對呀!還是一條腿一條胳膊!”爺爺說。
“你說我一蹦老高,是蹦得有多高啊?”我又問。
“比一層屋子都高了!最少得有四五米吧!那家夥,嗖一下子嗖一下子的上天了!還弄個白影子。把人給嚇得心髒病差點兒出來!”爺爺說。
“那是咋回事啊!我咋會蹦恁高?”我疑惑不已。
“我咋知道啊!我還想問你呢!你咋會蹦恁高?”
我搖了搖頭,說我完全不記得。
“拾兒,你真一點兒也不記得?”
“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
默然了半晌,爺爺陰沉著一張臉說:“拾兒,我懷疑是啥不幹淨的東西上你身了!才讓你變得那麽有勁!身上跟裝了大力彈簧似的!”
我想了想,覺得有這個可能。
因為在鄉下,經常會發生被什麽東西附身的邪門子事兒。我鄰居家有一個人本來好好的,在某天傍晚時經過了一段偏僻的小路,到家突然就發瘋了,見人就打,張嘴胡亂咬,變得六親不認。又哭又鬧的,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一旦碰見這種事情,就有人召集眾人,對著那發瘋之人又吐又罵,還抱一隻貓往他身上扔。不一會兒,他就跌倒,恢複正常了。一點兒也不記得自己剛才做過了什麽。隻記得自己在過那一條小窄路時,有一個頭很長的人頭一搖一搖的,在後麵攆著自己,到了家門口突然往自己身撲上來了。然後自己啥也不知道了。
我又問爺爺:“你見我在俺爹媽的墳上刨,刨了有多深的一個洞?”
爺爺說:“應該是老深老深的!我見你鑽進去了。過了半天墳上再沒個動靜。於是我就壯著膽子走過去,看了看那墳上的洞。因為當時是半夜裏,雖然有月亮,但天色還是比較黑。我隻看見了那口洞裏麵黑黝黝的,不見底也不見人的,就想你鑽裏麵幹啥去了。
我又害怕你突然從洞裏鑽出來攻擊我。不敢在墳洞前多呆,人家的萵苣也不敢偷了,就跑著回家去了!這事兒我也沒跟外人說起,怕別人知道了嫌咱家晦氣!到了第二天清早,我起來又去墳地上看了,見你爹媽墳上的窟窿已經給補上了!也不知道你到墳裏鑽了一圈,到底幹啥去了!”
我閉上眼睛,運轉起思想。想在記憶深處發現一絲有關於我穿白色西裝刨墳的蛛絲馬跡。卻是枉然。我沒有一絲一毫那樣的記憶。
“當時,莫不成真的是讓啥不幹淨的東西給附身了!”我心裏嘀咕一句。睜開眼看著麵前的爺爺。他已經很蒼老,黝黑的臉上布滿皺紋,沾著口水的嘴角子鬆垮地耷拉著,神色帶有一種說不出的淒苦,一雙眼睛如黃泥般的渾濁,瞧我的眼神透著巴望。
“怎麽了爺,你看起來好像有啥心事!”我說。
“我多氣得慌!”爺爺嘴角子一抽,竟然流淚了。
“你氣啥啊?”
“惠靈那妮子也不知道拎東西去看看我。她過來給你送錢,也不知道去給我送錢!”爺爺哭著說。
“人家憑啥給你送錢啊!你又不是人家親爺爺!你就是一個旁支的!”我有些哭笑不得。這老頭兒生的是哪門子氣啊!
“反正我沒錢花了!連買煙的錢都沒有了!”爺爺抹著眼淚說。
“不要緊,我有錢!我給你!”我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剩下的那四千塊錢,俯下身將一遝子紅票放到地上,準備從上麵抽出幾張給爺爺。可他突然伸腿一掃,將一遝子錢全部掃到自己跟前去了,然後撿起來吹吹上麵的土,裝進自個口袋裏,站起來轉過身,不說一句話的走了。我在後麵急的大聲喊他,他好像聾了一樣聽不見。
“啥人啊這是!”
把我給氣得不輕。這一會兒又變成了一個窮光蛋。我在臉上撓癢時摸到人中。將從鼻孔裏漏出的鼻毛狠狠揪下來。聽人家說,鼻毛長出鼻孔漏財。我說自己咋留不住財呢,是不是這鼻毛往外伸出去的太長了。
爺爺走後不久。王五子又冒出來了。問我還要不要挖墳。
我說等到夜裏再挖吧,到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咱再去。
王五子說晚上人家幹活是要加錢的,還得再買個手電筒,費錢。
我說除去給玉紅做手術的那兩萬,我不是又多給你了你一千,一千塊錢難道還不夠花嗎!
王五子說白天幹活一人一百五,晚上幹活一人二百,我總共叫了五個人,一人發二百的話,一千塊錢都得花完了,那我呢,等於一分錢也沒落著,還得管他們飯吃,管他們煙抽,倒賠錢呢!
我說除了那一千,我還不是還給你了兩萬嗎!
王五子說那兩萬是留著給玉紅看病的,不能動它啊!動起來就沒個頭了,一直到花完為止,那時玉紅可能還沒進醫院呢!
我說那咋弄。
王五子說你不是還有四千嗎,你再給我拿出五百就夠了。
我苦笑不已,說別想那四千了,已經沒啦。
王五子啊了一聲,麵上帶著不相信,說你連家門都沒出,這一會兒咋還把四千塊錢給花沒了呢!你是不想拿吧!
我說剛才是誰來我家了,誰出去了。
王五子說不是你爺爺嗎!
我說你覺得他會沒事兒過來白看我,你覺得他會走空。
王五子說他把你那四千塊錢給弄走了。
我點了點頭,說全部給弄走了,一張也沒給我留。
“這三疙瘩,他咋真不是個東西啊!”王五子惱了。
“行啦!你把人給我準備好。晚上咱們去挖墳!多花出的錢你先墊上,等我給金惠靈再要了錢再補給你一些!”我說。
“行!那晚上十一點,我帶人過來找你!”
“你回到家,讓我二妹再給我送點兒飯過來,我餓了!”我說。
王五子說這個不用你講,自然會讓她給你送飯,你不用燒鍋了。便離開了我家。
吃罷晚飯。又等了一段時間。看看表,已經十一點了。王五子帶著五個勞力過來了。每人捎著一把鐵鍁。兩輛破三輪車騎著。冒著夜色,我們一隊人咣咣當當的出發了。
今晚的天陰晴不定。月亮一會兒出來了,一會兒又隱入雲中了。星辰格外的稀疏。
到了田地頭上,兩輛三輪車沒停,直接碾壓了幾行到膝的麥苗。騎到墳的旁邊才停下了。五個勞力從車上下來,再加上王五子,一共六個人。他們手裏攥著鐵鍁,圍著那座大墳挖了起來。都在埋頭苦幹,沒有人說閑話。
除了不時發出一聲鐵鍁挖到磚渣子的聲音,現在這一片地方還是比較安靜的。為了避免吸引到哪個喜歡半夜出來溜達的夜貓子,我連手電筒也沒有打開。
我不幹活,就獨腿佇立在一邊看著。
偌大個墳頭很快被他們鏟平了。暫時停下來,一人抽了一根煙。吸完後,繼續幹活。
隨著下麵越挖越深,我越來越感到緊張起來。
隨著時間推移。他們又停住了動作。聽見王五子說:“大舅哥,俺們挖到棺材了。兩棟棺材都露出了麵!”
我獨腿一彈一彈的往前蹦。蹦上前麵散發著潮濕黴味的土堆。打開手電筒往坑穴裏一照。清楚地看見了兩棟並排著的棺材。一棕一黑。棕色棺材是我父親的。紅色棺材是我母親的。
觀察了一會兒,我忍受著感慨萬千的情緒,沒讓自己的眼淚掉落下來,說:“這才露出了棺頂,還得繼續往下挖!把整棟棺材都露出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