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契約變更
黎溱溱在短短的四十八小時之內經曆了人生巨變，先是她爸爸從建築工地的三層摔下來，被鋼筋戳穿了腰，今後能否行走都成問題。然後是他爸爸親口告訴她，非常疼愛她的媽媽，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跟他離婚。
“你們怎麽可以騙我這麽多年？”黎溱溱很想問黎展這句話，可是黎展現在的狀態也不好，他剛剛被大夫打了鎮定劑，睡了過去。
這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黎溱溱從小就以為，父母是為了供她讀書，才那樣忙碌，過年過節都不能陪在她身邊。
她怎麽都想不到，爸爸是因為被媽媽戴了綠帽子，沒臉回去見她。而她媽媽，竟然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還回到她身邊，陪她住了一年！
現在回憶起來，那時候父母許多讓她曾經感到奇怪的言行舉止，其實都是合理的。
黎溱溱的心情很沉重。
醫院這邊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建築公司那邊她要去幫黎展申請工傷，還有她自己也不能缺課太久……
在去做這些事之前，她還得先去見一下裴恒，畢竟她爸爸現在住院用的錢，是從裴恒給她的那張卡裏麵透支的。
黎溱溱拜托了醫生護士看護黎展，自己坐車回到了裴恒家。
隻是幾天不見，她的臉色就變得十分憔悴，圓潤的下巴也變尖了，“那個……”黎溱溱在路上其實已經打好了腹稿，可是真的見到裴恒，她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裴恒正在看著報紙吃晚餐，廚子就在不遠處的廚房裏把清酒往牛排上麵澆，“呼”地一聲，巨大的火苗從鍋裏竄了起來。
“我不打算去交換了。”黎溱溱低著頭，艱難地把話說出了口，“我爸爸的手術和之後的治療費用，建築公司會負責大部分，不過現在還沒有辦相關的手續，所以，所以……”
她實在是開不了口向裴恒借錢。
裴恒是商人，從她表情中就已經知道了她想要幹什麽，“你要用我的錢？”
黎溱溱咬著下唇，怎麽也沒有辦法把“是”這個字說出口，“我，我會去辦休學，除了在你家工作以外，上課的時間我去找其他工作來做。”
本來是她應該和母親一起承擔的事情，現在變成了她要一個人扛起，黎溱溱的壓力也不小，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我很討厭你去兼職。”裴恒把報紙一合，“你就隻要好好伺候我就好了，休學你也別想了，連本科畢業證都拿不到的人，怎麽配給我當女傭？”
黎溱溱終於抬起頭來，看他，“可是我要照顧我爸爸……”
“雇護工就好，你爸也不是非你陪著才能活得下去。”裴恒已經把報紙合起來，物業美女上菜的同時把他放在一邊的報紙收了，“火焰日式牛扒。”
“可是……”黎溱溱兩道秀氣的眉毛擰到一處，裴恒這樣的要求太不近人情了，“我爸爸。”
“你是你，你爸是你爸。”裴恒拿著刀叉，切下一塊牛扒，“黎溱溱，你認為你到現在為止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麽？就算這回不是你故意，前兩次的賬，我們還沒算清呢吧？”
黎溱溱被他提醒，想起了她之前的所作所為來，頓時感到十分難堪。
“你知道裴氏每年要捐助希望工程，還有那些殘疾人幫助組織多少錢麽？”對於裴恒來說，這筆開支為了企業形象是不能省的，既然如此，還不如用到把黎溱溱死死地扣在自己身邊上，一舉兩得，“你爸現在也屬於這個範圍，薛子華就是管關愛基金會的。去找他辦個手續，以後自然有人替你照顧你爸。至於你，”裴恒嚼了一口五分熟，還帶著血水的牛排，“給我坐下，把飯吃了，然後完成你一個女傭該幹的工作。”
黎溱溱狠狠咬著自己的下唇，直到感覺到疼了，才回答道：“好。”
如果能用她的身體換來一切的話，那就這樣做吧。反正從最開始，她也是這樣打算的。
吃過晚飯，裴恒開了音響，古典交響樂響徹了整個屋子，他叫黎溱溱上去洗澡，自己則坐在樓下開始處理公務。
裴氏的財政年度是從前一年的12月到次一年的5月，現在上半年已經過去了打扮，損益平衡表和各種數據已經都匯總到他這裏來，董事局和監事會上半年的總結會議時間已經預定下來了，他必須在那之前把presentation的展示準備好。
其實準備過程也屬於他秘書的工作範圍，但是作為裴氏將來的主人，裴恒要對整個公司的情況都要有深入透徹的了解，加之這些數據都有保密性，所以這項工作，從四年前他回國進裴氏任職開始，就是他親力親為。
裴恒一工作起來，就容易忘了別的事。他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麵無表情地盯著筆記本屏幕上一串串的曲線圖和柱狀圖，時不時地拿起旁邊的報表來確認數據。
黎溱溱洗完澡，穿上裴恒早給她準備好的粉色睡裙出了臥室。
她已經做好了祭獻自己的準備了，可是裴恒卻不在臥室裏麵。黎溱溱走到樓梯旁一看，裴恒正在古典音樂的伴奏中劈裏啪啦地敲打鍵盤。
這個男人，和剛才對她提出交換條件的男人，是同一個人。
黎溱溱覺得自己真是看不透裴恒這個人。
她把衣服換回來，輕手輕腳地走下樓去，“要……幫忙麽？”
裴恒看都不看她一眼，“你能幫我什麽？”他從報表中抽出一張，放在眼前看的同時又補充了一句，“除了在床上以外？”
黎溱溱握了一下拳，從桌上的報表裏麵拿了一張起來，瀏覽了一遍，“負債百分之二點一三七。”
裴恒詫異地看向她，把報表從她手裏奪過去一看，上麵隻有以百萬計損益金額，根本沒有負債比例這一欄，負債情況也隻是數字而已。
她竟然看了一眼就算出了百分比？
“你學過會計？”他在計算器上敲出黎溱溱剛剛算過的那張表上數據，一按回車，百分之二點一三七，黎溱溱算的沒錯。
黎溱溱搖頭，她隻是心算比較強，負債是從表頭得知的，這張會計表還算簡單，所以她看得懂。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12月到2月算一個季度，2月到5月算一個嫉妒，分別算上半個財政年度年兩個季度和每月月度的損益。”裴恒把右手邊擱著的一大堆表格都給了黎溱溱。
反正她能算的跟電腦差不多快，而且也不會把這些數據泄露出去，不用白不用。
他給黎溱溱的是裴氏旗下幾個分公司報上來的上半年財務報表，黎溱溱也不多話，坐在裴恒對麵，一張一張地開始算。
算完了，她拿了裴恒放在一邊的鉛筆，在表格的最上方標注好了數字，然後整理好，遞給裴恒。
裴恒起初還要自己驗算一下，可是十幾張表格黎溱溱都完全沒有出錯，他也就直接把計算的事情都交給她去做了，自己則專心地寫presentation的展示稿件。
黎溱溱就靜靜地在他對麵，低著頭不斷地做著運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房子裏除了古典樂以外，就是鍵盤的敲擊聲、黎溱溱偶爾用鉛筆在報表抬頭寫下數字的聲音和兩個人的呼吸聲。
托她的福，裴恒原本以為要做兩天的工作量，竟然在一個晚上之內就完成了。
裴恒揉著脖子，站起來，黎溱溱看他一動，想起他晚飯的時候說的話來，瑟縮了一下。
“我是什麽歹徒麽？”裴恒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喝了一口，“今天就算了，你幫我幹了不少事情。”他在手機上劃了兩下。
黎溱溱的手機被她爸爸給摔壞了，還沒來得及去處理，裴恒就把自己的手機轉過去給她看，“你這幾天欠的卡債，我已經還了。明天你去找薛子華，現在，陪我上樓睡覺。”他把杯子放下，自己先上了樓。
黎溱溱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樓，才慢慢地站起來，往樓上走，“去把衣服換了！”她剛到二層，迎麵就被扔了一件衣服，是躺在床上的裴恒扔過來給她的。
拿到手裏仔細一看，是她剛才換下來的那件睡裙。
黎溱溱去換了衣服出來，裴恒已經發出了微鼾的聲音。
他才從美國回來沒多久，幾乎是沒有休息就又投入了工作當中，今天還超量地把上半年總結會議的兩個presentation都給做完了。
不知道為什麽，即便裴恒已經睡著了，黎溱溱也沒有再逃回樓下的小書房睡，而是在那張紫色的圓形大床上，和他同衾而眠。
也許，是自己也太累了吧？
黎溱溱這樣想著。
這些天，她經曆的事情並不比裴恒要少，從有人跟蹤到她爸爸出事，簡直沒有一天是安生的。
裴恒的身體是微熱的，即便隻是這樣單純的睡在同一張床上，她也能感覺到他的溫度。
還有那在此刻莫名地讓她安心的薄荷香氣。
睡在他旁邊的話，至少，她是不會做噩夢的。
黎溱溱閉上了眼睛。
熟睡中的裴恒本能地感覺到了身旁多了一個人似的，翻了個身，就將她摟進了懷裏。
聽著他微微的鼾聲，黎溱溱確定他是真的睡著了，才放下心來。
他……其實還算是一個好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