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醉中真談
在那一瞬間，黎溱溱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不堪回首的夜晚，恐懼感讓她幾乎喘不上氣來。她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一把將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給推開了，然後就瘋狂地逃下樓去，把自己關進了一個房間裏。
“嗚嗚嗚嗚……”黎溱溱的身體靠著門滑落下來，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裴恒還維持著剛才被推開時候的姿勢，聽到樓下的嗚咽聲，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太過火了。
他慢慢地坐起來，雙手撐住頭。
薛子華今天跟他說那番話的時候，表情是認真的。
他真的喜歡黎溱溱。
裴恒覺得自己很失敗。從多少年前開始，他就沒有贏過薛子華一次，學業上，運動上，甚至在感情上。
他說的一點錯都沒有，當初林香是喜歡他的。而他自己，隻是兩人共同好友的身份。
裴恒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下去之後胃裏感到了灼痛，他才覺得舒服了一點。
樓下，黎溱溱還關在房裏啜泣，她的手機落在了客廳，所以她並不知道，薛子華正在瘋狂往她的手機上打電話。
他怕裴恒會對她不利，現在已經開車到了裴恒家的外麵，但是由於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裏麵，薛子華也不能輕舉妄動。
畢竟，他還不想要徹底毀了跟裴恒這將二十幾年的朋友關係。
裴恒灌掉了一瓶伏特加之後，有了一種輕飄飄的感覺，他拎著酒瓶子，搖搖晃晃地下了樓，打開監控器一看，黎溱溱是在一層的儲藏室裏麵。
他走到儲藏室門口，敲了敲門，“喂，別哭了……”
黎溱溱一顫，吸了吸鼻子，抱著膝蓋的雙手收得更緊了。此時此刻，她對裴恒的唯一感覺就是害怕。
裴恒聽門裏麵沒有反應，索性在地上坐了下來，靠著門，繼續喝他的酒。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禽獸的？”又是一瓶酒喝完，裴恒去換了一瓶芝華士二十五年，開了瓶蓋，繼續對瓶吹，“黎溱溱……”
隔著門，黎溱溱仍然在流淚，裴恒的聲音有些模糊，“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麽？咕嘟咕嘟，因為我這輩子喜歡上的第一個女人，她不喜歡我，反而跟我最要好的兄弟在一起了。”
裴恒喝著酒，眯著眼睛往半空中看，把過去的事情一一說出，“可他們最後分手了。而我的兄弟現在又告訴我，他喜歡你。”
“如果是你，麵對這樣的情況，會怎麽辦呢？”裴恒的聲音透著苦澀，“我愛的人不愛我，愛我的人……還不知道在世界上的哪一個角落。”
黎溱溱聽著他說話，慢慢地止住了眼淚。
“你為什麽要哭啊？該哭的人，是我才對吧？因為友情，我很早之前放棄了她……”林香婚禮時候的場景閃現在裴恒的眼前，“她嫁人的時候，薛子華可以不去，我卻不能不去，因為我答應了她，要給她當伴郎，嗬嗬嗬……”裴恒想起自己年少時的行為，也真是覺得好笑。
“我就站在新郎的身邊，看著他們交換戒指，互相親吻。可是那不是我最心痛的時候，我最覺得難受的時候，是薛子華牽著她的手，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裴恒把這瓶芝華士的最後一口喝下，“薛子華跟我說，他不會再對任何女人動真情了，那我呢？我算什麽？還沒有進入戰場，就直接被判出局了……”
黎溱溱打開了門，裴恒就順勢躺在了地上，笑著看她，“被我騙了吧？”
黎溱溱沉默著，看著他。
裴恒兀自放聲大笑，“哈哈哈哈……”
身為男人，裴恒是有淚不輕彈的類型，再覺得痛苦，也隻會用酒精麻痹自己，然後用大笑將自己的情緒釋放出來。
黎溱溱卻從這張狂而放肆的大笑聲中，聽出了悲哀來，“她……是林香嗎？”
裴恒的笑聲過了一會兒才止住，他撐著地麵坐起來，“你怎麽知道？哦，對，你怎麽不知道……薛子華都告訴你了吧？當年他是怎麽打敗我的？”
黎溱溱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薛子華和林香之間的事，是她猜的，在Black見到林香的那一天，她表現的就已經很明顯了。
今天聽到他們三人過往的糾葛，黎溱溱倒是相信裴恒說的，林香會選擇薛子華才是對的……
可是，看裴恒現在的樣子，以前應該也對林香用情很深吧？
黎溱溱不知道在此時此刻，應該說些什麽才好。
裴恒慢慢地站起來，看著她，“對不起，剛才，嚇壞你了吧？”
這不像是裴恒會說的話！黎溱溱抬起頭，看向他，裴恒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可那溫柔的神色隻存在了短短一秒鍾，然後裴恒就變臉了，冷冰冰地對她命令道：“你走吧，離開我家。我們的合同到此為止，我不想要你這個女傭了！”
黎溱溱曾經幻想過自己“重獲自由”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但在每一種情況下，都不是像這樣，由裴恒開口，將她趕走。
她張了張嘴。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卻不知道說什麽才是對的。
裴恒從一層離開了，邁著沉重的腳步上了樓梯，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黎溱溱愣在原地好久。
裴恒……不要她了。
她現在，要怎麽辦才好呢？
薛子華打了無數個電話，終於有了回音，黎溱溱在電話那邊答了一句“喂”，就讓他焦急的心安定了下來。
他在心裏感謝上帝，“你在哪裏？”
“……我，我在裴恒家。”黎溱溱去拿了自己的行李箱，經過廚房的時候，才看到她的手機在灶台上麵不斷地發亮。
“裴恒沒有對你怎麽樣吧？”薛子華關上車門，抬頭往裴恒家上麵看。
黎溱溱含糊地回答，跳過了重點，“嗯……他，他說要中止合同。”
薛子華鬆了一口氣，“那你現在收拾一下行李出來吧，我就在大門口。”
他掛了電話。
雖然這樣做很對不起裴恒，但是如果想要把黎溱溱拉到他的身邊，他就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何況，他也對裴恒坦誠了一切。
薛子華在大門口，等著黎溱溱出來。
黎溱溱如同她剛剛搬到裴恒家的時候一樣，吃力地拖著她的行李箱，從小山坡上走了下來，薛子華打開了大門，接過她手裏的箱子，“你哭過？”他看見了黎溱溱紅腫的雙眼。
“嗯。”黎溱溱低下頭。
裴恒家大門口不是一個可以談話的好地方，薛子華打開車門，要把她的行李箱放在後座，“不用……”黎溱溱想把自己的行李箱要回來，“我去醫院……”
“讓伯父看到這個，他會怎麽想，還有你現在的臉？”薛子華說的合情合理。
黎溱溱這才放開了手。
“我先帶你去我住的地方。”薛子華替黎溱溱打開車門，“別害怕，那裏對我而言隻是辦公場所之一，我平常還是住家裏的。現在也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無懈可擊的理由。
黎溱溱上了薛子華的車。
薛子華開車到的是一家酒店式公寓，也是薛家自己的產業，一看太子爺光臨，還帶著個女孩子，服務經理心領神會，“大少，需要準備……”
薛子華瞪他一眼，意思是要他閉嘴，“鑰匙給你，1101號，你先上去吧。”
黎溱溱麻木地拖著行李箱往電梯那邊走，薛子華對服務經理耳提麵命，“她這段時間會暫時住在這裏，我也會常來，有什麽需要都盡量滿足她，明白？”
“明白！”服務經理就差直接敬禮，然後立個軍令狀了。
薛子華這才上樓去了。
他開門的時候，黎溱溱正在給黎展打電話，“爸，是我，嗯，明天學校有事，我就不過去了。我知道，嗯，您也好好地上複健課。”
薛子華倒了杯水，放在她手邊，等她打完了電話，問，“你真的是學校有事？”
黎溱溱把手機放下，輕輕吸了一口氣，“我明天……要去找工作。”
裴恒已經說了要中止合同，她也把那張副卡給留下了，至今為止她欠裴恒的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以後黎展的治療費用也不在少數，“麻煩你幫我問一下，建築公司那邊，對我爸爸的傷情鑒定，要什麽時候才能提交到公會去？”
錢對於薛子華來說從來就不是問題，但是對於黎溱溱，他卻不想用金錢來汙染他們之間的關係，“好。”
“謝謝你。”黎溱溱揉了一下眼睛。
她剛才哭了太久，現在眼睛幹澀而疼痛。
“等一下，”薛子華把外套脫了，去了廚房，從冰箱裏拿了兩個雞蛋，用水煮了，細細地剝了皮，拿到客廳，“來。”
黎溱溱拿起雞蛋來，直接放進嘴裏咬了一口。
“哎，”薛子華攔都來不及，“這是用來讓你敷眼睛的。”
黎溱溱嘴裏還塞著半個雞蛋，她不知道現在是應該繼續嚼還是把雞蛋吐出來。
“沒事，你繼續吃吧，還有一個呢。”薛子華在離她遠一些的地方坐下，他剛才實在是很想要笑，坐遠一點，才不會讓黎溱溱發現他在憋笑。
黎溱溱臉紅了一下，低頭默默地吃著雞蛋，在她二十幾年的人生裏，雞蛋從來都是用來吃的。她絕不會用這種補充營養的東西敷臉的，太奢侈了。
“這裏的生活用品不太全，明天我陪你去買。”薛子華調整好了情緒，對黎溱溱說。
“不用那麽麻煩的。能讓我暫時在這裏住幾天，我就很感謝了。”黎溱溱說的很認真，“而且我明天還要去找工作。”
“黎溱溱，”薛子華同樣也很認真，“你好像忘了，我現在是應該想盡一切辦法來討好你的狀態了吧？”
黎溱溱一呆，隨即想起來，薛子華說過他喜歡她。
“啊……”她的臉又紅了，“總這樣麻煩你，很不好意思啊……”
“可是我喜歡被你麻煩啊，”薛子華伸手，揉了揉她的短發，“不用跟我客氣，對於追求者，女孩子應該把自己的姿態擺高才是。”他起了身，“今天也不早了，我先走了。明天給你打電話。”
“啊，可是……”黎溱溱心心念念都是她明天得去找工作。
“現在有基金會在cover你爸爸的醫藥費，至於你，”薛子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用十分輕鬆的語氣說，“我覺得以我的工資還養得起。如果你真的想找兼職來幹的話，我也不反對，不過……期末考試應該快了吧？又要工作又要學習的話，壓力會很大喲。”
黎溱溱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了。
薛子華對她一笑，“好了，我走了。有事的話就叫roomserv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