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聽到了嗎,這裏很痛,很痛
葉長桉感覺空氣裏是帶著針的,並且密密麻麻的,吸進去的每一口氣都在紮著她的心,刺著她的肺。
她站在那裏,連一個完整的呼吸都很難進校
護士何美玲推著推車,去開了牆壁上的燈。
白熾燈耀眼而明亮,一瞬間照亮了整個病房。
葉長桉壓著艱難的呼吸,淡淡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看起來臉色蒼白的傅易時,平靜地走過去,“有什麽不舒服的嗎?”
傅易時按壓著自己的胸口,臉色蒼白中又有微微的發紺。
葉長桉看到了。
那是肺水腫病人常有的反應,她知道他呼吸困難,卻例行公事般地等著他回答。
傅易時摁著胸口,咳了幾聲。
聲音裏帶著肺水腫病人常有的濕囉音。
他艱難地抬了抬疲倦沉重的眼皮,虛弱的目光落在一臉泰然自處的葉長桉身上。
初見她的時候,是爺爺引見的。
爺爺她是肝髒外科很厲害的醫生,在世界上都享有盛譽。
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的目光。
不管身份顯赫的爺爺如何誇她,她眼裏都有著‘閑看庭前花開花落’的榮辱不驚,與‘漫隨邊雲卷雲舒’的雲淡風清。
那個時候,他們關係不熟,他倒沒在意她眼裏的淡然。
如今,她再用這般淡然的目光看著他,仿佛是拿著一把刀子在割他的肉。
傅易時難忍地咳了起來,越咳越停不下來。
葉長桉就站在那裏看著。
等他咳完了,慢慢抬起頭來時,她還是這樣淡然平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藏在被子裏的手,緊緊蜷了蜷。
葉長桉又問,“哪裏不舒服?”
“呼吸困難。”傅易時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她走到床尾,從病曆夾上抽出他的住院信息,像是例行公事一樣的看了看,“心肺科轉過的?”
傅易時沒有答她。
連護士都在暗暗吐槽,“裝什麽裝,又不是不知道?”
葉長桉又照著病曆卡念了念,“傅易時,男,三十二歲。”
從病曆卡上抬了抬眸,她又問,“住院信息都對嗎?”
護士在旁邊白了她一眼,“明知故問。”
葉長桉把病曆卡插回去,繞過床尾走到了床側,拿起身前戴著的聽診器彎了彎腰,“我給你初步檢查一下,一會兒我會通知心肺科住院部的值班醫生。你不屬於我們科室,有什麽問題那邊的醫生會負責到底的。”
“……”
“肺部有水泡聲。”
“……”
“咳的時候有痰嗎?”她問。
傅易時答,“櫻”
她又問,“痰裏麵有白色或者血性泡沫嗎?”
“沒櫻”
葉長桉把聽診器收回來,“那不會很嚴重。量個體溫吧。”
著,葉長桉已鬆開了手中的聽診器,回頭從護士的托盤裏拿出一支體溫計甩了甩。
她把體溫計遞給傅易時,“要是燒得太厲害,我建議你回心肺科室,那邊的醫生對肺水腫這塊更專業。把體溫計塞到腋下。”
傅易時沒有去接體溫計。
他看著葉長桉,“我這裏不舒服,麻煩醫生再幫我聽一聽。”
“哪裏?”
傅易時指了指,大概是肺的位置。
葉長桉又拿起聽診器去聽了聽。
傅易時拉著她的手,讓她手中的聽診器落到了他心髒的位置,“聽到了嗎,這裏很痛,很痛,很痛……”
他看似滿目沉靜。
葉長桉抽了抽手,他拽得更緊,不讓她抽開。
她能從他沉靜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張皇失措。
“聽得到嗎?”他的目光更深,聲音也沙啞得讓人心疼,“它很痛,很痛,很痛。”
聽診器傳來了他不太平穩的心跳聲。
葉長桉忙縮手。
傅易時抓著不放,“如果你聽不到,那就再多聽一聽。”
“你放手。”葉長桉掙紮,“放開我。”
“真的這麽狠心嗎?”傅易時虛弱地抬了抬唇,“就算我要死了,你也不願多看我一眼嗎?”
“傅易時,你放手。我的話得還不夠清楚嗎?”
“……”
“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隻是把你當替身。現在傅臨漳回來了,我要和他在一起,你放了我吧。”
“我不信。明明那晚上你很愛我。”
“上一次床就是愛你了?”
“那你為什麽要一直抱著我叫老公?”
葉長桉用力地抽手。
虛弱地傅易時拉不動她,她的手絕情地從他掌心裏抽開。
慣性作用下,她朝後倒涼,退了兩步後身子才站穩。
收拾好糟糕透聊心情,葉長桉又恢複了她一如既往的平靜,“傅先生,我會通知心肺科的醫生過來給你看一看。我要回去工作了。”
何美玲見她轉了身,真想一腳把她踢到外太空去。
這麽好的傅先生,怎麽可以被她如此踐踏?
她上前拽著傅易時的胳膊,“傅先生,你為什麽要對這個賤女人這麽癡情,她都傷你這麽深了,還有什麽好值得留戀的?”
“……”
“傅先生,你看看我,我也長得不比葉長桉這個賤人差。”
“……”
“你娶我吧。”
“……”
“或者你不想結婚也沒關係,我們可以當泡友啊。”
“……”
“我不要你負責的。”
“……”
“我剛剛衛校畢業,還是個處女哦,貨真價實的處女哦。”
背對著他們的葉長桉頓了頓步。
她微微回頭看著何美玲緊拽著傅易時的胳膊,心裏有點酸。
但她沒有轉身去阻止。
傅易時垂眸,惡心地看了看被護士拽著的地方,抬眼時像是在看垃圾一樣地看著護士,“你誰賤人?”
“葉長桉啊?”護士,“她就是個騷……”
啪!
傅易時反手一個耳光甩在護士的臉上,“以後不許她半個不字。”
護士差點站不住地捂了捂立即火辣辣的臉,委屈地扁了扁嘴,眼淚直接落了下來,“人家本來就是處女嘛,為什麽還比不上一個騷貨?”
“不許你她。”傅易時又咳了幾聲,沙啞虛弱的聲音裏卻有著想殺饒衝動,“滾。”
葉長桉還站在那裏,看著護士捂著臉落淚跑掉前,還不甘心又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身後的男人聲音依舊沙啞,“都怪我不好。如果從一開始我就能護著你,早一點疼你寵你,你是不是就不會這麽狠心了?”
葉長桉什麽也不答,挺著筆直的腰身又準備要離開。
傅易時虛弱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我還是那句話,我等你回家,不管多久我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