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何以平衡
“咚”的一聲，蕭南側著身，一隻手從身後，挑撥了一根琴弦。
廳中所有凝滯的心神，似被蕭南這隨意撥弄出的聲響喚醒。
“快彈啊，我想聽了。”陸渺瑩被蕭南直勾勾的眼神和他吞咽口水的動作弄的好不自在。
“你頭上有白發。”
陸渺瑩伸手開始推他，讓他麵對身前的琴，輕聲道：“別鬧，快開始吧！”
蕭南抬起雙手，晃腦聳肩，又扭動了一下上身。琴音開始叮叮咚咚毫無規則的響了起來。
他在想彈哪一曲，也隻是片刻，等他眉眼舒張時，一首流暢的旋律便似從他的指尖流動而出。
廳內眾人兩眼朦朧，如見日出東山，引得掛露的草葉抬頭。主音跳躍出的旋律、似一春~情萌動的妙齡女子，欲拒還迎的款款心事，便生出了那幾分喜悅和幾分憂愁，一被融合，自令人沉醉悠悠。
和音似暖風拂柳，似清流繞石，也似彩蝶探蕊，在他們的腦海中時隱時現、或去或留。
廳中之人，全都拿著蒲團坐到了戲台跟前。
一曲終了，一些小歡欣，小哀愁、小溫暖、小曖昧仍在他們心中縈繞。
“你這是寫給我的？”陸渺瑩親啟朱唇問道。
蕭南深吸了一口湊近的溫香，點頭嗯了一聲。
她喜歡蕭南這個放肆的輕挑動作。
片刻的沉默，蕭南問道：“你不喜歡？”
“不，我喜歡，喜歡極了，這曲子不許你傳授出去。”
“嗯。”
坐在另一邊的荀悅感覺被冷落，拉了拉蕭南的衣袖。
蕭南對她微笑點頭，“少不了你的，以後你可別挑撥些事端來坑我。”
“我偏要！”
“這可是你說的。”蕭南雙手平伸，抖了抖，指尖再次落到琴弦上。
一首詼諧滑稽的曲子開始飛揚於宴客廳內，就像一隻小貓咪，忽東忽西，不是碰翻了這樣，就是撞倒了那樣。又像見到池中倒影，它揮爪去碰，探唇去吻……。
節奏強快鮮明，讓聽者遍生喜樂，手腳都不由隨著節奏輕拍輕晃。
曲終，沒有掌聲，但目光裏全是驚異，心中也是感歎其神奇和由此產生的疑慮，“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小子從哪裏學來的？我們怎麽就從未聽過這樣的音樂？也從未見過這種彈
奏技巧……。”
音樂隻需懂得欣賞的人，高低貴賤者皆能被音樂感動，所受的感應程度跟人的欣賞水平有關，跟人的身世地位以及人的年齡和相貌無關。
沉寂中，蕭南扭頭對荀悅道：“小貓咪，像不像你？”
“嗯。”荀悅太喜歡這歡快的令萬物都要舞動起來的節奏，調皮活潑的旋律也正如她律動不停的心性。
台下的蘇堇正欲起身開言，蕭南卻是再次撥動了琴弦，他的目光向下望去，衛雙靈一襲白裙，有豔紅小花點綴，坐在眾人之中，盈盈似仙。
蕭南的目光讓她的眼神有些閃爍，其他人也時不時側目遊移在她身上，讓她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不過隻是片刻，音樂展現出來的霞光萬道、瑞彩千條的場景卻勾起了她的回憶，她仿佛置身在那次和蕭南逃避追兵時，雙雙躍上樹梢過夜，早晨日出的美妙景色。
她的目光不再閃爍，和蕭南四目相對，仿佛心神融合到了一處。
金戈交響、靈獸瘋撲、雪崩千丈……。音樂延綿出來的一幕幕，有道不盡的生死相依、悱惻纏綿！
“難怪你徒弟會找他當女婿。”蘇堇湊到上官芸耳邊低語道。
上官芸搖頭，心中苦笑，“我自以為是精通此道的人，以前也沒遇到過比我技藝更精湛的人，可此刻，才發現自己的演奏技巧簡直才剛入門。”
這一曲很長，蕭南似魔障了一般，隻是和衛雙靈對視著。彈奏迅捷時，便隻見他雙手來回揮動的殘影，緩慢時，如輕風細雨，長長的手指一撥一滑、一按一頓，讓人說不清是音樂上的舞蹈，還是舞蹈下的音樂。
此曲終，三人下台，掌聲終於嘩啦啦的響起。
“你怎麽不彈了？”上官芸開口問道。
“是啊，還彈幾曲啊！”幾個女子也開了口。
陸渺瑩走到蕭南身前，露出一個狡黠得意的表情，“都彈了這麽長時間，還不夠？我可不想他再彈了。”
她的言語神情，就像蕭南是她私有的琴師一般。
“渺瑩妹妹。”韓玉箏來到她身邊，親熱的挽住了她的胳膊，兩人少女時，也算是常有來往的親密夥伴。
直到陸渺瑩對她哥哥韓玉笙當胸一劍後，她對這個女魔頭才心生芥蒂，兩人從此便很少相見，即使偶遇，也是陰著臉裝沒看見。
近兩年，因韓
玉笙仍和陸渺瑩有接觸，她的態度也才有了些改變。
諸葛鳶和陸渺瑩更熱絡一些，也過來挽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臂，“渺瑩姐，你可越來越漂亮了。”
“哼，我知道你兩的心思，以後再說吧，我們都還沒吃飽呢。”她抽出自己的手臂，把兩個女子輕輕一推，“先吃飯，等會兒去看魔法競技比賽。”
蕭南在她身旁，聽到這句話不由一個冷戰，想起幾年前在無相城和她初遇，被她無理逼迫，令他差點就死在競技場上。
他再次矚目陸渺瑩全新的麵容，想要找出和她性格相符的惡魔特征，惡倒是沒有找到，不過從她白皙的麵頰上，也沒有找出與善有聯係的絲毫特點。
“美似仙，行為怪異似妖，自私的跟個女惡魔。”看了片刻，蕭南得出了一個滿意的結論。
添酒回燈重開宴，席間，諸葛安雖麵帶迎合的笑意，卻始終沉默寡言。
這次出來，隻為能見到幾位他魂牽夢繞的女子。他也見到了，甚至長期易容的陸渺瑩也在今晚恢複了她的本來容貌，他和所有人一樣，為其美貌驚歎。
“這個姓蕭的雜碎，比老子都有豔福，哼！還讓你繼續猖狂兩年。”
他臉上的皮肉一跳，“一幽門沒理由不接刺殺這個雜碎的任務，不出意外，兩年之內，他的頭顱便會被一幽門的刺客給割下來，然後送到我的手中。”
韓玉笙一瞥間，看到了諸葛安臉上的異樣，心下也是一片茫然，他太了解諸葛安了，狠辣起來，會不擇手段，且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他和諸葛安，可以說是至交。
他甚至明白，這次諸葛安把自己的妹妹諸葛鳶帶出來，其目的就是為了撮合兩人。
可他的眼裏隻有陸渺瑩。
不過韓玉笙的妹妹韓玉箏這次出來，卻不是因為有諸葛安同行。諸葛安以前也有心示好這個高潔多才的女子，可對方根本就沒把他當做可以結交的對象。
他也不介意，甚至衛雙靈姐妹、荀家姐妹，包括陸渺瑩對他的無視，帶給他的也僅僅隻是愁怨，並無仇恨。
可如野草一般竄升出來的蕭南，卻破壞了他心中的平衡，唯一能讓他重獲平衡的方法就隻有滅掉蕭南。
“如果一幽門出了意外，我還可以找到二幽門、三幽門……，我就看看你的命到底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