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閑話家常,素心如初
忘憂原本想著能從太後的嘴裏問出些什麽,但這次又是無功而返。細想想,自己還是太沉不住氣了。
回到未央宮,丁素雲已經等在偏殿吃過一盞茶了。忘憂見了她,笑道:“你在這裏等得餓了吧?咱們先傳膳,用過膳之後再說閑話。”
丁素雲猜不透皇後今日為何這般體貼眷顧,但此時的她著實需要這一份榮寵,以安慰自己此時的心情。於是福身謝恩,然後跟著忘憂進了後殿。
等著擺飯的功夫,忘憂問丁素雲:“你剛才說,府中的廚娘已經有幾個月的身孕了?”
“回娘娘,她自己說是兩個多月了。”
“找郎中看過了嗎?”忘憂又問。
丁素雲落寞的說:“李媽媽自然會找郎中看的。想來她能說到王爺麵前,自然不會有錯的。”
“在嫁入大內禁中做皇後之前,本宮也極其不喜歡這樣的事情。當時娘家嫂子有孕,親家夫人送了兩個有姿色的丫鬟放到我哥哥的房裏,我尚且好幾日不理會哥哥。”忘憂想起不久前自己跟趙禎鬧的小脾氣,忍不住笑了。
丁素雲忙說:“皇後娘娘是性情中人,也是癡心的人。臣妾的這一片癡心,怕也隻有娘娘能懂了。”
“懂,是懂的。但也沒有辦法替你解憂。”忘憂說著,抬手接了薑蘭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手。
另有宮女也給丁素雲遞了帕子,丁素雲欠身接過也細細的擦著手。然後方欠身道:“臣妾不懂事,今日進宮原是給太後和皇後娘娘請安,卻如此聒噪,擾了娘娘清淨,實在該死。”
“休要胡說,什麽死不死的?你不把本宮當外人,肯說心裏話,本宮心裏是高興的。”忘憂看著午膳一道一道的擺上來,指著碗裏的粥湯說:“這是取嫩荷葉煮水之後又用紅棗,枸杞和粟米一起煮的粥,然而天氣熱,薑蘭做這個粥的時候減了一半的粟米,所以才煮了這清淡的米湯。你嚐嚐味道如何。”
丁素雲謝過之後,雙手接過粥碗,喝了一口米湯,點頭說:“有荷葉和粟米的清香和紅棗的清甜,很是可口。娘娘這小廚房裏的膳食用料都是尋常之物,味道卻都是極好的。”
忘憂喝了大半碗米湯,方說:“其實,一粥一飯,都是上天的恩賜。不管是王公貴戚也好,平民百姓也罷。吃飯的目的是為了身體康健,而非彰顯榮華富貴。本宮雖然也喜歡享受,但卻覺得過度的奢靡有失天和。”
“娘娘的教誨,臣妾記住了。”丁素雲忙起身應道。
忘憂笑道:“你坐,咱們不過是說些家常話,不必拘禮。你隻管坐著就是了。”
丁素雲落座,忘憂又指著那道酒釀鴨子對薑蘭說:“把這個鴨子撿兩塊給丁王妃嚐嚐。”
薑蘭忙上前給忘憂添上鴨子,丁素雲又謝恩。
忘憂笑道:“你先別急著謝,本宮還有一件事情要勞煩你。”
丁素雲忙又起身應道:“請皇後娘娘吩咐,隻要臣妾能做的,一定竭盡所能為皇後娘娘效勞。”
“本宮前日跟賢王世子夫人商議著要舉辦一個鬥香會。願意不過是想著天氣熱起來,上至宮中,下到王公侯爵仕宦之家,甚至尋常商戶百姓之家也都喜歡熏香。外麵的本宮不曉得,但隻大內禁中每年這一項花銷都是極大的。所以這次的鬥香會有兩個準則,一是香味清雅為上,二是所用香料越簡單廉價越好。這件事情聽上去不是什麽大事,但其中的彎彎繞卻也不少。藍夫人雖然是個能幹的人,但她還要料理賢王府的諸多事宜,隻怕會力不從心。便想勞動你去給她做個幫手。也省的你日日在府中悶著,心情也部的疏散。”
丁素雲再次起身,有些忐忑地說:“娘娘如此信任,臣妾原不該推辭,隻是……臣妾並不懂香道,怕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誤了娘娘的大事。”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你隻當她是個尋常雅集去辦就是了。如有不懂的,隻管去秀林居問就是了。”忘憂看了一眼茉莉,笑道:“茉莉的娘還在秀林居當差呢。”
丁素雲這才應道:“是,臣妾一定協助世子夫人把這件差事辦好。”
忘憂親手夾了兩片鮮筍放到丁素雲的碗裏,笑道:“知道你一向是個妥當人,但看你這幾年把吳王府料理的井井有條,便知道你是一個可堪以重任的人。”
“謝娘娘謬讚。”丁素雲心裏暗暗地歡喜,縱然家裏那個廚娘有了身孕,可她此番領了皇後的差事,以後不但趙承淵會常來依雲閣看她,連在各家王公命婦跟前的體麵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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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仲桓奉皇後諭令向兩位宮廷畫師描述記憶中聖手觀音孫若雪的容貌。兩位畫師幾經修改,曆時五日,終於完成了一幅畫像。
這幅畫像送到未央宮時,趙禎剛好也在。
何媽媽讓薑蘭和白芷把畫像展開,忘憂還沒說什麽,趙禎便輕笑道:“這是誰給皇後造的畫像?這畫師怕是沒見過皇後本人,隻得了七八分形似而已,皇後的神韻卻一分也無。”
“……”忘憂愣愣的看向何媽媽。
何媽媽笑了笑,說:“陛下,這不是皇後娘娘的小像。”
“哦?”這下輪到趙禎愣了,因問:“那……這又是誰,竟與皇後如此相似?”
忘憂走到近前仔細看著那副畫像,輕聲說:“這便是張仲桓之前跟陛下說起的聖手觀音孫若雪,也是曾經在太後娘娘身邊服侍過幾年的孫女醫。”
“原來是她?”趙禎看看畫像又看看忘憂,再看看畫像比對了幾番,咂舌道:“血緣一事果然是玄妙得很。她與你的祖母同時孫氏一脈,跟你也是有幾分血緣的,然而你們竟能如此相似,真真奇妙。”
忘憂苦笑一聲沒有說話,心裏卻有一個大大的謎團。隻是試著猜想一下,便覺得心慌。
“收起來吧。朕不想看見她。”趙禎挽了忘憂的手往內殿去。
何媽媽忙命人把畫像收起來,又把幾個宮女都遣散。
忘憂被趙禎牽著入了內室在床榻上落座,方問:“陛下為何不喜歡那畫像?”
趙禎倒也不隱瞞,直言道:“她明明不是你,卻長得跟你相似,朕看著心裏就不喜歡。另外,她的眼神太冷太淡漠,似是一個不會笑不會哭的木頭人。朕總是忍不住把這些表情想到你的身上,心裏更是不舒服。”
忘憂開心一笑,靠在他的懷裏,問:“所以,陛下還是隻喜歡我的吧?”
趙禎攬著她的肩膀,伸手拂過她清麗的麵頰,溫聲說:“這是當然。天下女子多如過江之鯽,而朕隻喜歡皇後,隻愛你。”
聽了這話,忘憂忽然想到了吳王府那個有兩個月身孕的廚娘,又想到了凝萃宮的王櫻以及鸞音閣的梅清韻。心裏便有許多話想說,然而她更知道這個時候趙禎是不喜歡聽這些的,於是便那那些話都壓回了心底。
趙禎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懷中的人回應自己的柔情蜜語,因低頭要問,卻見她已經合上眼睛似是睡著了,於是不再多說,也不再挪動,就這麽攬著她僵坐了一個時辰。直到何媽媽進來回說崇政殿的掌事宮監來請天子過去聽孟先生講經,方不得已開口:“讓他們稍等一會兒。”
“唔……”忘憂於淺眠中醒來,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枕在天子的肩上睡了一覺。
“醒了?”趙禎悄悄地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見忘憂迷迷糊糊的樣子,又問:“是不是沒睡好?要不再去榻上好好地躺一會兒。”
忘憂看趙禎打了個哈欠,忙歉然地說:“到了陛下去聽先生講經的時辰了吧?都是臣妾不好,竟然就這樣睡著了。害的陛下也沒能午睡。”
“無妨,朕昨天晚上睡得好,今日原本也不想午睡的。是看皇後小睡才跟著迷糊了一會兒。叫人打水來給朕淨麵,再把頭發重新梳一下。”
忘憂忙叫何媽媽打水進來,又叫梳頭女官進來伺候。
趙禎洗了臉後在皇後的妝台錢落座,讓梳頭女官給自己散了發髻重新梳頭。無聊之際他隨手拉開妝台上的屜子,見裏麵有一支梅花銀簪,於是笑道:“這簪子好眼熟。”
忘憂輕笑道:“這是當初陛下在賢王府養病時,瞧瞧賴了臣妾的簪子之後叫宋嬤嬤拿了來賠給我的。之前我日常都帶著,隻是正位中宮之後,他們都說這銀簪跟皇後身份不配,不宜再戴出去。我便放在這裏,隻在自己宮中偶爾戴戴。”
趙禎想起少年時跟忘憂剛認識的情景,心中湧起幾分旖旎,便說:“這有何妨?若嫌這素銀簪子不配皇後身份,便可叫司珍局的人拿去鑲嵌幾顆珍珠在上麵。”
“不要。”忘憂立刻搖頭,“我還是喜歡這素銀簪子。”
“為何?”趙禎納悶地問。
“陛下應該聽說過‘素心如初’吧?”忘憂俯身在趙禎耳邊說:“臣妾隻希望自己跟陛下的情誼永遠像是初相識的時候那般。就像是這支素銀簪子,簡單潔淨而且實用,不帶什麽花樣兒,就像是臣妾待陛下的心,沒有任何雜念。”
趙禎捏著她的手陡然一緊,眼神也驟然熱切,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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